有時候,一句話說岔了,我們就再沒見過面

陳瑀希 音樂 上海 南京 鈕承澤 時尚 臺灣 在路上的小明 2019-05-02
有時候,一句話說岔了,我們就再沒見過面

上海一連下了一個星期的雨,在南京辦完分享會過來的blake跟我說,南京也是大雨不斷。

整個長三角都在下雨,每個人都多少皺些眉,我想廣州的豔陽天了。

不過也有好處,下雨天是很適合看電影的。

有時候,一句話說岔了,我們就再沒見過面

當代文學課在晚上,雨夜,沒想到老師真的放了電影。窗外漆黑一片,大家屏息看著,投影布上的光映在每個人臉上,窗外的雨聲聽得清楚,比電影院裡浪漫得多。

電影是《小畢的故事》,80年代的金馬獎最佳劇情片。三十年前,只有17歲的鈕承澤演男主角,完全不能想象那個到處開黃腔的《艋舺》導演,竟然也曾有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

國中生小畢從小就和媽媽以及繼父生活在一起,一直喊繼父“爸爸”。小畢一向叛逆,常常打架,最後捅傷了同學,向來包容的繼父氣得發抖,第一次說了狠話:“我不是你爸爸,我沒那麼好命。”

小畢聽了倒不難過,但溫柔的媽媽愣住了,沒說話。第二天,媽媽照常為小畢準備好便當,將家裡打掃乾淨。

做完這一切,她卻開了瓦斯自殺。

影片裡的故事還有很多,80年代的臺灣生活、美麗又和淡的海島風景、善良美好的人情等等。不過,小畢媽媽的自殺顯然是故事裡讓人難以釋懷的部分,她太過軟弱,對惡言幾乎毫無抵抗能力。

其實這樣的故事很多,也許並不那麼極端,但總有些人,因為一句話說岔了,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他們從我們的生活中退出的過程不是短暫、緩慢如地殼運動,而是迅速的、劇烈的,像地震那樣。

小茉莉去了那個必須隨身帶傘的、多雨的國家。

有時候,一句話說岔了,我們就再沒見過面

給我打電話時,她那裡、我這裡都下著雨。她坐在窗邊,慢慢吃一塊披薩,告訴我她和那個曾經很親密的男孩之間,現在隔了片撒哈拉。

男生和女生之間,最常出現的認知差異表現在微信上。男孩不太愛聊微信,一忙起來更覺得回女朋友信息這件事是個累贅,於是他吼小茉莉:“拜託你,就當放我一條生路,別再給我發信息了!”

原來我對他來說已經是項嚴重的擾民工程了。小茉莉苦笑,縱然這句話把她炸成內傷,她還是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這句話,猶如一顆投出的原子彈,此後就算再怎麼道歉也於事無補。小茉莉再也沒有回過他的信息。

有時候,把一個人徹底從我們的生活中趕走,甚至不需要一句話,一個表情和動作就足夠了。

我從小就不會唱歌,不是客套的不會,是真正的、一開口音調就離開地球表面的那種“不會”。但玉子唱歌很好聽,她深知我唱歌跑調,音樂考試時,她總是很講義氣的跟我一組。

我們的音樂組合是不用排練的,因為她不用練就唱得自帶共鳴,清泉流水。我也不用練,因為練了也白練。

到最後考試時,老師皺著眉側耳在我兩之間聽來聽去,下了結論:“你們的水平不適合一起唱,下次不要一起了。”只是下學期期末,我們又一起站到了老師面前。

在玉子的捆綁式銷售策略下,我初中三年沒唱對一個調,音樂成績卻一直是“優秀”。我和玉子是千千萬萬中學生好朋友裡普普通通的一對,一起吃飯回家上廁所,每天互相交換學校裡好看的男孩子們的最新消息,總以為自己時尚時尚最時尚,別人都是土包子。

初三快畢業時,老師把前幾年的成績單彙總發下來,幾個女生圍在一起看。她們對我三年來所有科目都全優的成績感動驚奇,說了些讚美的話。

玉子在旁邊聽了突然“噗”一聲笑了:“讓她唱句歌聽,你們就知道她怎麼拿全優的了,他們這些優等生都是有妙招的……”同學們聽了立刻用有一種充滿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好像我的成績都是用一種見不得人的手段得來的。

當時我不知道該怎樣辯解,而事後呢,我則開始了和玉子的冷戰。我既傷心又生氣:作為好朋友,她為什麼要這樣讓我難堪?她以為她幫我拿了音樂課的優秀就有資格這麼說我了嗎?

其實現在想來,那時玉子也許根本沒有惡意,只是開了個欠妥的玩笑,或者單純地想要申明這份成績裡也有自己的功勞,得到同學們的誇獎。

但是那時的我並未理解。玉子想結束冷戰,對我露出八顆牙的、牙膏廣告那樣的笑,我從作業中抬頭看她,她張口想說話,我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寫作業。玉子的笑容僵住,極慢地離開了。

從那以後,我們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多年以後,我偶然得知那時因為我們的冷戰,玉子常常躲在家裡哭。

少年時不覺得一段讓人溫暖的關係有多珍貴,總以為人生才剛剛開始呢,這樣的感情還會有,這樣的人還能遇見。

為一個無聊的對錯互不讓步,一定要朋友們先低頭才心滿意足;為一點小事生氣地說分手,一定要看到對方深深懺悔才肯罷休。

而他們之所以願意先承認錯誤,還不是因為他們愛我,而我之所以可以用一句話甚至一個動作就輕易地傷害到他們,還不是因為我們太過親密,以致對對方身上的痛處和軟肋瞭如指掌。

我們從陌生人開始,一步步瞭解對方,是為了建立一段美好的、給人以想象的關係,而不是為了氣急敗壞時,口不擇言地說出一句把他們炸成內傷的惡言。

關係是這樣的,在溫馨的時刻,你看它,會覺得它很長很長,看不到終點,想當然地認為愛人們永遠不會離開,這段感情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因此吵一場架,冷戰一段好像都可以被原諒。

但其實不是的,它隨時有可能戛然而止,只是在你說出那句致命的話時,你沒有聽到心碎的結束音罷了。

今年六月畢業的時候,whatyouneed給我辦了一個歡送會,但在那個party上,我並沒有多歡樂,酒只喝了一點點,眼睛卻哭得通紅。

有時候,一句話說岔了,我們就再沒見過面

過去幾年裡,我和編輯們常常因為一篇文章發不發,甚至文章裡的一句話要不要改進行激烈的爭論,有時他們不聽我的意見,我就生氣,和blake冷戰,跟jame大吵。

但直到要走的那一天,我突然很心疼那些被我浪費在冷戰和大吵上的時間,原來我們能夠相處的時間是那麼短暫,能夠一起經歷的事情只是人生大海中的一粟。

一年的友情、兩年的戀情,當時你以為很長很長,其實回過頭看才知道它的短暫和脆弱,沒有多少可以被我們浪費和消耗。

又過了很多年後,有著一個日式名字的玉子真的去了日本。我們輾轉加了微信,卻成了連朋友圈都不會互相點讚的關係。

而如今,每當我處於被大家慫恿唱歌的困窘之中時,想起的,還是隻有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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