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難忘的狼王

蒼鷹 羊雜 黃羊 動物 小孫說故事 2017-06-08

這是一個只要有擠佔就不會有共生的世界,只不過我們退出的時候,有的把奈何寫成塵煙,風過塵消;有的卻把絕望唱成悲歌,幾世回唱。

太陽剛沉下沙丘,西草地也變得沉寂了。稀稀拉拉的蓬頭柳樹顯得越發孤獨,枝頭上的喜鵲也垂下腦袋,鑽進了那毫無美感極盡簡陋的窩裡,倒是兔子黃鼠不停的伸出頭查看著外面的動靜,遠方延綿的沙頭在霞光的掩映下變得神祕朦朧。狼王微眯著雙眼,站立在高丘上,俯視著這片熟悉的草原,母狼屈著僅剩的前腿,身子貼著地面,不停地搖動尾巴,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慢慢的匍匐到狼王的腳下,眼神裡充滿了迷離,狼王抖了一下它的一隻前爪,用嘴巴輕輕舔舐著母狼的額頭,然後像風一樣流下沙丘,母狼不情願的爬起來,抖了抖滿身的沙塵,追隨著草地狼的身影跑向遠方。地平線起起伏伏,向地的兩端無限延伸,落日的餘暉將它染成了超長的不規則紅線。

敖特根領著他的蒙古獒巴圖漫無目的的在草地遊走,他今天覺得有點心神不定,就跟兩年前的那一夜一樣。那一夜,狼群圍著他的公牛,不停的打轉,公牛用它的牛角向狼群發起一次次的衝擊,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敖特根感覺有點奇怪,狼群一般不會攻擊公牛,一是勝算少,而來稍一不慎就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何況現在是秋天,狼群的食物不是很缺,犯不上冒險。敖特根提著馬棒衝進狼群,揮舞著,公牛趁隙衝出包圍圈,撒蹄狂奔,這時一直埋伏在側翼的灰狼突然發起攻擊,一口咬住了公牛的下體,狂奔的公牛收不住身體繼續向前撲出,被灰狼生生的撕下一塊。敖特根呆住了,眼睜睜的看著狼群在一隻褐色的頭狼的帶領下從容離去,他才知道,狼群不是圍獵,是為了報復,選擇這條他作為種牛的公牛就是讓他的辛苦白白付出。

西草地的夜風透滿寒冷,稠密沙蒿林為狼王擋住了一些寒風,月亮斜掛在夜空,冷冷的月光傾瀉在草地上,低飛的蟲兒追逐著微弱的光線,從草叢中傳出的蟬鳴斷斷續續,時不時提醒著初秋的草地,不要睡著。狼王看著依偎在身邊的只剩三條腿的母狼,一陣一陣的悲憤從心底湧出,直至喉嚨,它高揚頭頸,背上褐色的鬃毛根根豎起,嗷嗚,嗷嗚嗚,不管了,不管敖特根會不會聽見它的嚎嘯聲,不管敖特根會不會拿著那把獵槍,三年了,和敖特根三年的情仇該結束了。從它的母親被敖特根的捕狼夾夾住了前腿起,從它眼睜睜的看著敖特根的馬棒擊碎母親的天靈蓋起,它就和這個紅臉膛的蒙古漢子結下了仇恨,困苦的境地已經讓它身心俱疲,它不想再躲了。嗷嗚,嗷嗚嗚,一聲接一聲的低沉悲愴而又藐視一切的長嘯刺向天空,好像要把長夜撕裂了一般。

狼王的母親死後,它成了新的狼王,它的首要任務不是如何替母親復仇,而是如何讓這個狼群生存下去,曾經百平方公里的領地已經被突然湧入的人類和羊群以及一座座零星撒落的黃土夯成的房子佔領,它只能帶著狼群走進了沙漠縱深,這裡食物匱乏,動物很少,它們不在挑剔食物,野果,昆蟲,也不再放過,黃鼠和兔子已經成了美味了。狼群不但要逃避敖特根捕狼隊對狼群的圍捕,還要提防天空的蒼鷹,如何填飽肚子更是問題。它告誡自己的狼群,不要和人類接觸,它認為只要不侵犯人類,人類就會允許它們的存在。只是它不知道,每當敖特根看見自己的羊群那一雙雙恐慌的眼神,就會不由自主的把槍口對著狼群。

太陽已升到半空,天空一如既往的藍,草地狼離大黑不遠不近的跟著。大黑也是一條公狼,自從草地狼接管狼群,大黑就對它有點不服氣,在母狼面前數次挑釁它,今天,它要告訴大黑,誰是真正的狼王。腳步依舊不緊不慢,它在等著大黑的反應,作為狼王,它必須鑄就一張莊嚴肅穆如雕塑般的表情以保持自己的威嚴。這時,一團陰影急速的從天空向它撲了過來,來不及思考,它快速向最近的檸條林飛奔,一陣劇痛刺入它的後背,它不敢回頭,只是低著頭,爪子緊抓著土地,向前飛奔。本能告訴它,這是一隻蒼鷹,它不能被鷹帶離地面,更不能被蒼鷹踩在地下,否則,蒼鷹會先啄瞎它的眼睛,再用那鋒利的喙撕開它的皮膚。蒼鷹還沒來得及拔出已經刺入它脊背的爪子,它就衝進了檸條林,隨著一陣撲啦啦的聲音,背上的刺痛消失了,回過頭,它看到蒼鷹在地上痛苦的跳躍著,一隻翅膀耷拉在地上。它贏了,檸條林的藤條掛斷了蒼鷹的翅膀,這隻天上的王今天敗在它這隻年輕的狼王手下了。它給它的兄弟灰狼報了仇了。大黑跑了過來,眼神變得溫順,伸出舌頭舔著它背上的傷口,它覺得好累,緊繃的神經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它這刻連享受大黑的殷勤都沒有心思了,它對自己能力與責任的匹配有點懷疑。

母狼已經幾天沒有好好進食了,沙漠裡的漿果和蟲子是無論如何也填不飽肚子的,大黑也在敖特根的槍聲中永遠的離開了他們。現在開展大規模的圍獵已經不可能了,它們捕食動物的機率更小了。人類的進犯不但讓它們失去了領地,也將黃羊趕出了這片草原,狼王看著母狼哀求的眼神,決定向草地進發。它想努力的僻開人類和羊群的痕跡,可在這片草原上已經不太可能了,沒進入草原多久,一陣犬咻聲穿來,是敖特根的蒙古獒巴圖的叫聲,一股熟悉味道也迎風送了過來,是羊雜的味道,那是它們最愛的食物,那特有的羶味勾起了太多的慾望。母狼串了出去,直奔巴圖,狼王不敢冒進,只能遠遠的跟在後面,只見母狼快到巴圖身邊的時候,俯下身子,嘴裡發出嗚嗚聲,尾巴向上翹起,時不時壓下後臀,灑下幾滴尿液,像一隻發情的母狗向巴圖傳遞著求愛的信號,巴圖迷糊了,曾經的敵人今天竟然向自己求愛了,巴圖來回走動著,在沒有弄清楚情況之前,這樣的愛求讓它有點不知所措,突然,母狼向那堆羊雜撲了過去,等巴圖反應過來,母狼已經叼著一塊羊雜離開了它的攻擊圈,巴圖咆哮著,撲擊著,身上的鐵鏈扯住了它的憤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母狼帶著它的食物離去。

狼王看著母狼的作為,多少覺得有些不恥,可對母狼的機智還是折服。狼王掉頭回跑,母狼叼著羊雜跟在後面。母狼也許是太過興奮,沒有注意腳下的路,只是碰了一根短短的樹枝,敖特根的捕狼夾就套在了母狼的前腿上,母狼痛苦的叫聲喚回了狼王,狼王用嘴咬,用爪子刨,捕狼夾還是牢牢的夾著母狼的前腿。狼王看著母狼痛苦的表情,想起了母親的遭遇,當年也是捕狼夾讓母親失去了生命。它不想看著母狼也重蹈母親的覆轍,它衝著母狼被夾住的腿咬去,母狼脫險了,把一隻前爪留給了捕狼夾。

狼王帶著母狼在沼澤地裡躲了幾天,直到沼澤地的淤泥醫好了母狼的傷口。嗷嗚,嗷嗚嗚,長嘯聲把月亮嚇得跳到了正空。蒙古獒巴圖以沉悶的吼聲迴應,好像告訴狼王,我在,你沒有機會的。狼王用輕藐回敬,當活著成為負擔,又何懼死亡的腳步。狼王帶著母狼像悲絕的武士直接衝進了敖特根的羊圈,肆意的撕咬,哪怕已經遍體鱗傷,瞬間,羊叫聲,獒叫聲,槍聲,馬棒擊打聲,鮮血吞嚥聲一切混雜著,西草地剎那間好像要沸騰了,連那些沒有存在感的小草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當狼王把眼睛裡最後的一縷碧色的冷光射向敖特根。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西草地恢復了平靜,東方即將透白,人們不會知道,草原上還曾有過狼群,更不會知道狼的形狀,也許,敖特根醉酒後會提一提,那最後的狼王,那一隻褐色的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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