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七錦瑟
1
一年之間，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朋友先後離我而去，一個出國，一個離世。
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大學畢業後，選擇出國深造，走之前，莫名其妙地讓我等他三年。
有病，我才不要拿青春賭明天，三年後他要是帶個洋妞回來，我咋辦？更何況，他從未言愛。
過去日子很慢，從南到北，一封書信能飄一個月，一對男女牽起手來就是一輩子。
現在節奏太快，一條消息霎那間在南北半球轉一圈，一對戀人說散就散。
說實話，我和樑晨的這份默契，我賭不起。畢竟，十六年的朝夕與共，也不敵美利堅的三年繁花耀眼。
就在樑晨走的第十一個月，我的閨蜜林曉娜在全家外出旅遊返程時遭遇車禍，她父母和她老公當場死亡。當時懷孕八個月的她拼勁最後一口氣生下念念，我趕到醫院時只來得及聽她留下一句：“幫我……撫養她長大，這份情……來生……再還。”
新生兒早產，被直接送進保溫箱。我抱著閨蜜的遺體悲傷得涕淚橫流，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的女兒叫念念，你用命生下的女兒，我會護她一世周全。”
念念的爸爸是個孤兒，她本就沒有爺爺奶奶，如今，爸爸媽媽，姥姥姥爺，都離她而去。
有親戚嘴欠地說孩子命硬，勸我為她找個好人家算了。我怒問：“命硬，克到你們了？”
我的爸爸媽媽還算開明，只是為我分析了一下實際情況——
“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獨自帶著個嬰兒實屬不便，要不，我們先替你撫養。還有，你剛畢業一年，事業根基未穩，經濟實力實在是不能給念念更好的生活，等你能夠對你自己的人生負責時，再來接走念念也不晚。”
我無話可說，任憑父母帶走了念念，事實上，他們已經夠仁慈的了，只要不逼我把念念送給別人，我願意暫時退步。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我的工作是一名翻譯，白天在一座高樓大廈裡任職，晚上回到自己租的地下室裡在網上做兼職翻譯。
從此，五光十色的生活離我遠去，我的腦海裡除了抓緊賺錢別無其他。我什麼翻譯的活都肯接，價格比同行略低，翻譯速度快，除了中英文翻譯，我還會法文。
我退掉了之前在市中心租住的單身公寓，只為節省每一分不該浪費的錢，優養我的念念，讓閨蜜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其實，我的父母並不缺我提供的這點銀子，作為著名大學退休的教授，他們的工資也是能養好念念的，可我想憑自己之力去養好我的念念。
我工作的城市和父母居住的城市毗鄰，每週末我都會抽出一天時間回到念念身邊，珍視著她每一點一滴的微小變化。
一晃念念已經兩歲半了，她一直管我叫媽媽，管我的爸爸媽媽叫姥姥姥爺。
我掂量了一下銀行卡的餘額，想要把念念接走，再有半年她就可以上幼兒園了，而經過我這兩年半的不懈努力，也足夠供養起她更好的生活。
我現在有固定的零散客源，還有固定對接的幾家外貿公司，已經辭掉了全職坐班的工作，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在念念身邊了。
我正開口和爸媽商量接走念念的事，卻被兩歲半的念念指著電視裡的一個年輕男人叫爸爸的舉動震住了。
念念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奶聲奶氣地問：“媽媽，媽媽，那個是爸爸嗎？姥姥說爸爸在很遙遠的地方往回趕呢，我好想他，他什麼時候能趕回來呀，別的寶寶都有爸爸。”
念念這口齒伶俐的勁像極了我的閨蜜林曉娜，媽媽說念念一歲就會說話，兩歲已經會背很多首唐詩，兒歌唱得最溜。
我的心“咯噔”一下，顫聲問她：“念念想要爸爸？”
“嗯，念念想爸爸媽媽一起陪我玩。”
2
我望著念念那雙天真清澈的眸子，那期盼的目光讓我不忍心拒絕。我緊咬牙根，“好，媽媽一會兒想辦法催促一下爸爸，讓他快點趕回來見你。”
我的父母皆是一愣，他們向我投來糾結的目光。
我知道他們一直在為我的終身大事擔心，這幾年有很多人圍繞在我身邊，還有兩個是我以前的同學，他們以為樑晨走了，便有了乘虛而入的機會。
可我這些年拼命地奔跑，努力讓銀行卡餘額大幅度上漲，根本沒空考慮個人感情問題。還有半年，也不知道樑晨會不會回來，回來後又會給我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在有他的歲月裡，我的身邊，一直都是他和林曉娜。上大學後，樑晨在我身邊的時候更多，林曉娜一直在忙著談戀愛。
樑晨學的是臨床醫學，經常泡在實驗室裡跟著導師做實驗，我天性膽小，怕雷怕鬼的，不解剖屍體的時候我就會和他一起去實驗室。他對我從小照顧到大，以至於身邊的人都在傳我們是一對戀人，可我們從未牽過手。
樑晨不經意間曾說：“什麼成家立業平天下，在我看來，男兒必須立業後，才有資本憑自己的能力給心愛的女孩幸福。”
我只笑不語，林曉娜賊笑著說：“樑晨，別那麼自信，當心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樑晨燦若星辰的大眼睛閃閃發光，瞅著我說：“不能，我心愛的姑娘沒那麼膚淺。”
我們仨的父母是同一個學校不同科系的老師，他們對我和樑晨都樂見其成，至於林曉娜那匹野馬，自然是放養在一邊。
哄睡念念後，我打算外出，卻被父母攔住。他們壓著聲音對我說：“你要給念念找爸爸了？”
“嗯，只是一個爸爸而已，念念想要，我就給她。”我這人雖膽小但主意卻很正，屬於下了決定就勢必達成的。
這些年，我獨自一個人，不也挺過了每個雨夜的驚雷嘛！現在不過是需要一個男人而已，大不了結婚後兩室而居。
我先打電話問樑晨什麼時候回國，他居然說不一定呢，有可能三年之約要延長了。
我裝作無所謂地掛了電話，心裡發出冷笑，不回就不回，找那麼多借口乾嗎呢？！
我倆之間自從他走後，就鮮少聯繫。曉娜死時，他正在一個什麼勞什子國家做學術彙報，根本沒空回國送別，我就在想，我死了，是不是也不那麼重要？
我想起樑晨走後，林曉娜對我說的話——“如果業建起來了，人卻丟了，不知道那時的樑晨會不會後悔。”
樑晨會不會後悔，林曉娜是看不到了，不過，我卻可以見到。
我聯繫了所有明裡暗裡對我有好感的單身男士，結果，他們拒絕喜當爹。
我沒對任何人說過我不是念唸的親生媽媽，所以，有很多冠冕堂皇的君子居然覺得，我怎麼就從一個人見人愛的未婚美女，變成了帶個拖油瓶的二手貨。
他們不想當接盤俠也就算了，居然還有不要臉的暗示我，可以和我做露水情人。
我骨子裡的那點野性徹底被點燃了，當著餐廳眾人的面，使盡平生力氣，扇了那個思想齷齪的渣男兩巴掌，然後奪門而出。
我開啟了頻繁相親模式，對方對我的印象都很好，只是要求我把念念送給男方撫養。
我心裡想送他們下地獄，面上卻妖冶地笑著，“人與狗的區別就是，一個有人性，一個有牲性。”
我算看明白了，結婚這件事不靠譜，決定改變一下戰術。
3
在念念快三歲的時候，我開始在一個愛心論壇上發帖，急需兼職奶爸一枚，每週末上一天班，吃喝玩樂我全報銷，只要他配合演戲，釋放暖暖的父愛即可。
在我面試了第十八個人後，我見到了他——樑晨。
前十八個人，老的醜的去一半，年輕沒愛心的又去一半，剩下幾個沒當兩天奶爸就開始來撩我，被我果斷剔除。
第十九個人和我約的見面地點很怪——“理想咖啡廳”，這個店幾經易主，名字卻依舊沒有變，算算，這家店好像存在十年了，以前我和樑晨沒事時經常來這裡消磨時光。
確切地說是我閒得沒事，樑晨陪我來，他在這裡看書，我在這裡看他加逗貓，逗那個美麗老闆娘的愛貓。
如今，貓沒了，美麗老闆娘嫁人了，我也成孩子她媽了，可是孩子她爹還沒有著落呢。
我不由自主地坐在老位置後，覺得不妥，正打算換個位置再坐時，背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怎麼？還沒見到喜當爹的人就要走了？”
我心裡一驚，卻沒有回頭的勇氣，我怕轉過身去讓我失望，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他。
“為什麼不轉頭看看，做了虧心事不敢面對我了？”話雖刺耳，聲音卻未見起伏。
我惱怒地轉身，果然是他，真的是他。那眉眼雖陰沉，卻擋不住眼神裡的璀璨光明。
“說話啊，老朋友見面，不是應該滔滔不絕嗎？就像你當初，總是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吵得我實驗都做不好。”
“樑晨，嫌吵你可以不回來。還有，我做什麼虧心事了？”我拿著包要走，路過他身邊時，被他拽緊手腕。
“孩子爸呢？”
“死了。”
“我不是讓你等我嗎？”
“你也沒說為啥等你啊，我憑什麼信你？！”
“還差三天三年，我回來了。”樑晨把我的手輕輕地放下，清晰地對我說出時間運行軌跡。
我無言，心裡翻江倒海，樑晨並不知道林曉娜還有孩子在這世上。
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走得很近，我曾對他們四位老人說過：“從林曉娜和她的父母走後，林家的一切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們的那輩朋友，你們在心裡緬懷就好。林曉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只把她放在心裡就好。念念是我的孩子，我是她的親媽，從今往後，一直到死都是。我會護念念一世周全，直到我離開人世為止。等念念十八歲成年，我再告訴她一切。”
樑晨的父母欲言又止，他們只在嘴裡滾動出三字：“那樑晨……”
“他也不需要知道。我和念念，媽肯定是親媽，爸嘛，不一定是誰呢。”
就在我慘白的臉上浮現出許久不見的傷痛時，樑晨伸手把我按進他的懷裡，嘆了口氣，“都過去了，孩子爸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剛還缺個女兒，你也不要傷心了，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未來會在T市的醫科大總醫院工作。”
我快速吸取著樑晨胸口的溫暖，然後狠心推開他，掛上明媚的笑容，“恭喜，得償所願了。”
“你……不打算回T市嗎？”樑晨很瞭解我，用著疑問的口氣說著肯定的話語。
我點點頭，誇他還是那麼聰明。
“那我怎麼給孩子當爸？”
“我沒說要聘用你啊。”
“蔣瀟苒，我放棄國外工作的機會，你以為是為了什麼？”樑晨閃亮的眼眸裡終於浮現出一絲悲切。
“樑博士？還是樑主刀？呵呵，樑晨，不是所有你想的都是理所當然的，不是你期待的都是永遠屬於你的。沒有人，有義務，跟著你的節奏走。”
那天，我從理想咖啡廳決絕地離去。曾經我的理想就是讓樑晨陪我看遍人間煙火，現在我的理想是讓念念無憂無慮地成長，驕傲、沒有膽怯與自卑，她就是最耀眼的煙火。
可樑晨太奪目了，我怕他身邊別有用心的人會給念念帶來麻煩，揭開念念的身世。畢竟，樑晨是那麼受女孩兒歡迎，無論是長相還是成績，都是那麼該死的讓人仰望。
4
那天一別，我和樑晨再無聯繫，直到兩天後的週末我準備回父母家看念念，我媽提及樑晨今天回國，準備和他父母一起來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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