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家》:一部虛構電影乘載了導演對家鄉的愛與愁

不完美媽媽 服裝 耶穌 羞辱 黎巴嫩 小愚影評 2019-06-17

淚崩和掉淚的差異在於情緒衝擊的強烈與否,難以論斷何者較痛,有人問,和《漫漫回家路》相比?不,完全不同。那《無愛可訴》呢?更令人難以承受。《何以為家》層次井然堆疊出的痛楚卻是排山倒海般襲來,無從掙脫的惡性循環一波尚未消散另一波持續猛烈衝擊,痛到想迎上那對無辜的目光,告訴他一句,只讓你見著這樣的世界,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何以為家》:一部虛構電影乘載了導演對家鄉的愛與愁


其實不看這部電影,我們的世界不會有所差異,但即使看了、知道了,我們的生活也無法產生任何改變,椎心至痛的是,在導演濃厚的家國之思與人文關懷之下,你會明白這不是一個發生於某處的特殊案例或虛構故事,而是無時無刻上演於世界各個角落的真實境況與社會現狀,而且任誰也使不上力。

Capernaum,迦百農,傳說為耶穌開始傳教之處,曾經發生許多神蹟與重要事蹟,雖然劇情並未涉及宗教,但如果上帝真正存在,如果上帝真心愛著它的子民,又豈會狠心漠視這些悲劇在自己眼前上演?


《何以為家》:一部虛構電影乘載了導演對家鄉的愛與愁


在外語片這個兵家必爭之地,黎巴嫩連兩年繳出極為漂亮的成績單,先有《羞辱》,後浪《何以為家》毫不遜色,相較於諸多探討親子關係與家庭失能的主題,這位女導演Nadine Labaki 力道收放自如,敘事跳躍而不凌亂,每一塊拼圖拼拼湊湊才讓觀眾明白整個故事的前因後果,鏡頭時而拉遠空拍,那是發自內心的國家關懷,畫面時而放大仰望,那是令人鼻酸的孩子視角,創作者身受的切膚之痛與眼前的現實世界,都是真真切切再普遍不過的社會底層景況。

國外不少聲音批評導演過於濫情在消費貧窮,她憤恨不平,那是因為這群人與那群人活在不同世界,我們總將衣食無虞的優渥生活視為理所當然,舉凡所有超乎理解範圍的事物第一時間質疑其價值與真偽,睜開眼睛看看另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吧,從呱呱墜地就揹負無比沉重生存苦難,抽離了笑聲、溫飽、幸福與美好的童年,根本無從親自感知所謂的光明面,剩下的宛若一把刺眼的刀子,反射出孩子們被迫理所當然接受降生於無愛世界與貧窮現實的痛苦原罪。


《何以為家》:一部虛構電影乘載了導演對家鄉的愛與愁


「我要控告我父母,因為他們生下了我。」

從一個12 歲孩子的口中吐出如此一句話,不禁心驚他到底經歷過何等悲慘絕望的生活,贊恩是塊閃閃發亮的璞玉,他成熟懂事、安靜獨立、聰明機警,一雙會說話的大眼流露難掩帶刺的火爆性格,縱有不服卻鮮少頂撞父母,失焦的雙眸永遠聚焦於弟弟妹妹身上,一肩擔起為人父母的照顧責任,努力掙錢貼補家用,應當滿是歡笑的小小世界被滿腹悲傷擠得幾近窒息,但始終不見一句怨言。

塵土紛飛混亂骯髒的黎巴嫩街頭,家家擁擠貧窮、戶戶人聲鼎沸,目光所及處處盡是社會底層,放眼望去,家庭失能的陰影覆蓋著每一扇門扉背後,你難以區分每個人物是善是惡,只看見他們為了生存做出應該做的事。其實或多或少可以猜想到,贊恩是諸多人倫悲劇中較為幸運的一個例子,在貧窮世界裡,看不見盡頭的生育是一種癌症,無力節育,無能撫養,無法栽培,父母本身都自顧不暇,又該如何要孩子學會求生及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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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恩的眼神裡閃爍著世故與善良、叛逆與純真兩種相互矛盾的色彩,在這一塊上帝不願關照、陽光受到屏蔽的土地上,以單槍匹馬之姿奮力與世界抗衡,其實說穿了,對他而言,露宿街頭或留在家裡都是同等辛苦難熬。

那是整部電影衝突最強烈的時刻,與贊恩最親的妹妹莎哈在11 歲時就被爸媽賣給油腔滑調的商人當作老婆,才開始感受到冷漠疏離之中因人性存在而掀起陣陣波瀾。他憤而離開生來落入的泥淖,瘦小無助的背影穿梭於車陣之中,深怕一不留神便會被漫天黃沙漸漸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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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獨自闖蕩的過程層層堆疊出電影的厚度,立體延伸至社會各種層面的議題,先是在公車上遇見身穿蜘蛛俠衣服的孤獨老先生,自嘲蟑螂人的對話掩蓋不了意在言外的酸楚,原來貧窮會讓人連夢想都無法與世界平起平坐。而後,悲涼的是,在名為家之處得不到的溫暖卻在萍水相逢的過客身上綻放開來,她離鄉背井,一路上看盡世態炎涼,更是非法拘留於這個城市的黑人單親媽媽,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含辛茹苦努力成為一位母親,不忍任由孤苦無依的贊恩獨自遊蕩在遊樂園周遭,縱使水深火熱也還是收留了他。

三人之間的互動、轉變與遭遇,是《何以為家》最撼動人心的部分,家庭可以是遊樂場也可以是戰場,母親在夾縫中掙扎,剩下一個小孩照顧一名嬰兒。這個不公不義的環境還是在贊恩心裡建立起難能可貴的價值觀與責任感,忍著飢餓沿街叫賣,連補給都先為弱小爭取,贊恩竭盡所能挑起照顧尤納斯的重擔,那瘦弱的身軀根本不比嬰兒大多少,或徒手抱著,或放在鐵盆裡,一秒也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說什麼都不願棄之於不顧,在滿是悲傷的氛圍中滲透了笑聲,看著看著突然感覺一股熱淚湧上,不由分說便濡溼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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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摸摸小男孩的頭,告訴他別哭,只因為哭泣毫無助益,這個早已從根發爛的世界無力給他一絲溫暖一點希望,就連應該愛著他的雙親也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什麼,想起《小偷家族》安藤櫻直逼人心的獨角戲,有生育能力就代表足以為人父母嗎?沒有養育之心依然一個接著一個將生命帶來世上才是天底下最自私的成年人。

「我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混帳、根本不該把你生出來。」

贊恩眼睜睜看著校車疾駛而過,低頭只見手裡拖著沉重的瓦斯桶,巴巴望著洋溢歡樂笑聲的遊樂園,手裡卻連果腹的食物也不見蹤影,逼瘋人心的往往是世道,你不是死得像個英雄,就是活著看見自己變成壞人,衝出家門的最後一刻、電話裡的一番自白,彷彿狂風驟雨般無情落在觀眾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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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莎哈死了,男人在法庭上一昧卸責,父母聲淚俱下指責旁人不懂他們的苦楚,終於失去理智的贊恩手握刀子奪門而出,這一幕看得是痛徹心扉,哭得是肝腸寸斷,為何大人們的負面情緒永遠都是孩子們在承擔?他透過五感所觸摸的世界竟是如此絕望慘白,早已麻木的雙親察覺不到問題癥結,依然故我忽視貧窮與生育癌的惡性循環,對比贊恩成熟與怨恨,最後一抹笑容不禁悲從中來,生而為人,我真的非常抱歉。

「我們無法在這塊土地上創造出天堂,可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夠做些什麼,好讓這塊土地不致淪為地獄。」

最近讀到《美茵河畔思索德國》作者蔡慶樺引用了鮑爾的名句,是的,無論做什麼我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善念所帶來的微光卻可能拯救一個人、一個家庭或是一個時代的命運。贊恩心中的瑞典也是滿洲里,卻始終未能啟程,因為他必須解決好這裡的事情,但連大人都無能為力,更遑論一個12歲的孩子又能解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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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的人們,有幸身處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環境,根本無從想象這些親身挺過家庭悲劇帶來心靈創傷的孩子,在陰影裡載浮載沉努力抓住漂流而過的浮木是多麼絕望。《何以為家》不單單只是一部虛構電影,而是被強勢國家掩蓋的另一處人間煉獄,其乘載了導演對於家鄉的愛與憂愁,對於社會現況的慈悲與關懷。

我們都有能力選擇,但悲哀的是,並非人人都擁有選擇的權利,因此,試著睜開雙眼用心看看錶象世界以外的真實面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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