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不完美媽媽 衝鋒槍 雷鋒 奎先達阪西 2019-05-06

戰友張桂銀是1978年和我一起入伍到新疆的,分到一個連隊,是個本分的炊事員。我倆是親如兄弟的戰友,每逢戰友聚會,他總是和我嘮嘮叨叨,他說想部隊,想戰友,想楊司務長,想寫封信把心裡話和司務長說說,又怕寫不好,非要叫我幫忙。當然,杯一碰,酒一干,我痛快地答應了他……

尊敬的司務長:

首先向您問好!雖然我們分別已經41年了,遠隔千山萬水,但埋藏在心底的祕密仍想給您說說。

我1978年1月入伍後,經過3個月的新兵訓練,下到咱二連成了您手下的一名炊事兵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您,是您陪著副連長到炊事班看望新兵,瞭解我們的想法和班長的分工情況。實話告訴您,我不想當一名炊事兵。在我們當地,把做飯的叫著“火頭軍”,我是穿上綠軍裝的“火頭軍”。司務長您可知道,父母對我當兵抱有多大的希望。當年家鄉落後,一年生產的糧食都吃不到頭。我當兵不是光為了填飽肚子,還為了有個好的前程呀!來到炊事班當一名炊事兵,我可啥也不會呀!在家靠父母,當兵靠領導,我要把自已真實的想法說給您聽。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當我第一次見到您時,我被您的美貌所傾倒。這是我見到最英俊的人,近1米8的個頭,修長的身材,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頭髮,明亮傳神的眼睛,還有一對淺淺的酒窩,這是少見的魔鬼身材呀,我被您的氣質征服了,藏到內心的小九九不敢講了。不知為什麼,原有的想法頃刻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當我握住您雙手時,久久捨不得鬆開,您的手傳遞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好像說,剛來到部隊的新兵,可不能有挑肥揀瘦的思想呀,要向雷鋒同志那樣,甘做一顆螺絲釘,擰到那裡那裡中。當我不情願鬆開您的手時,第一次給您敬了一個不規則的軍禮,四指沒有併攏,高度超過了眉毛,還裂著嘴傻笑。您卻面帶微笑,走到我的面前糾正動作,您一個標準的還禮,把我徹底震撼了。哎呀,首長還給還禮那!您讓我思想上放鬆了弦,又把目光投到了您的身上。這一次讓我有了諸多聯想。部隊的領導幹部都像您這樣平易近人嗎?您性格開朗活潑,笑容掛在臉上,不是兄長勝兄長呀!

再後來,我多麼希望天天見到您呀,您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人長得太英俊了。我敢說,您是咱團回頭率最高的幹部,我每次遇到您,總感覺眼神不夠用,目接目送累得眼疼,覺得是一種美的享受。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從部隊退役後,我多次去過蘇州、杭州。虎丘下聽《唐伯虎點秋香》,西湖釁雷鋒塔下聽傳說,卻少見“沉魚落雁”的帥男,那些依靠裝扮顯出的美人兒,和司務長自然的美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總有天壤之別,司務長的顏值能“雷”倒一片!

司務長,我當炊事兵那陣子,最怕家長問我在部隊幹啥,因為同樣當兵的老鄉,肩扛鋼槍拍了照片,郵往家裡,爸爸媽媽們總是拿著兒子的照片炫,見人就諞兒子,多麼威武雄壯,穿上軍裝扛上槍就是和以前不一樣。其實大傢伙都明白,這是給兒子打廣告,好讓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媒婆,到家裡給兒子提親。我卻不同了,是名炊事兵,我拍的第一張照片是扶著戰備鍋拍的,這樣真實呀,把照片寄到家裡之後,父母親曾經告訴我,沒敢拿出照片讓街鄰看,擔心鄰居知道我在部隊是個做飯的,當了一名“火頭軍”,在別人面前多失臉面呀!就是找對象,人家也不會選一名做飯的。沒有前程,沒啥可展望的,更多的是議論:這孩子過不了幾年,保準吃得肥頭大耳的。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司務長,我是一個愛動腦筋的人,從父母親的來信中,我發現了很多問題,也受到了很大啟發。父母親盼著我照張威武的照片發到家裡。我選了個星期天,手持一支衝鋒槍,拍了一張塗顏色的照片;還借了四個兜的軍裝,斜挎手槍盒子,紮上武裝帶,威風凜凜地照了張準排長照片發到家裡。這次父母親非常開心,當街聚人了,父母親拿上照片讓人仔細看看,瞧我兒子多好看呀!有人會端詳一陣子照片,用羨慕的目光看著,說了聲這孩子有奔頭。父親會欣喜不已,忙掏出早準備好的“哈德門”,嘴裡象吃蜜一樣甜:“大叔請吸菸,大嬸我還有糖,請吃糖。”一陣子忙活,一盒煙敬完了,半兜糖也掏完了,有好心人接著預測:“您看呀!這孩子穿上了四個兜的軍裝,又是衝鋒槍,還挎手槍,明擺著嗎,孩子有進步思想,說不定能成點事。”父母親最愛聽誇我的話,父親很真切地拉著人家的手說:“晌午了,到家喝兩盅。”

幾度熱情,就有媒人上門介紹對象來了,甚至還領來一位姑娘,守著父母的面依然誇我:這孩子有出息呀,班長上邊不是排長嗎?一步之遙,舉手可得。他看著姑娘的反應,接著鼓動,你願意了這樁婚事,用不了幾年就能隨軍。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那時的隨軍,對小女孩有極大的誘惑力,不管你在天涯海角,只要說能隨軍,小女孩肯定會“哇”的一聲:我的娘唉,謝天謝地,可等到一位兵哥哥了,未來的知音,能改變自已命運的兵神!

我是贗品呀,媒婆能胡說八道,紙裡包不住火呀,時間會慢慢揭開我的虛偽面紗,火頭軍才是我當兵的真實身份。

司務長,我要告訴您的是,地方可沒把當兵的分那麼清楚,扛鋼槍的和炊事兵同享榮譽和優待。軍屬有很多優惠政策,在農村全家人拿莊上的平均工分;挖河築壩不攤義務工;生活水準達到莊上平均以上水平;春節前,村幹部有生產隊長領著,在你家門囗放一盤鞭炮,然後親自給貼上縣政府發的紙質“光榮之家”牌。全村人不乏一些看熱鬧的孩童,跑前擁後,跑著跳著,父母親總是喜上眉梢,比過年還開心。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嗎!有些熱心的媒婆又開始登門了。他們不再撒謊:在部隊當一名炊事兵有啥不好,結了婚能吃現成的飯。嘴是兩張皮,說啥都是理了。

其實,當了幾年炊事兵,根本不懂啥叫川系、魯系菜,做出的飯只講份量、辣度、憨香就行,沒人講究色味美,填飽肚子就行。

後來學會了做新疆抓飯,大米、胡蘿蔔、牛肉或羊肉,在鐵鍋裡悶得噴香,饞嘴貓經過炊事班,有好多人伸頭探腦,會嘖嘖嘴,吞嚥著口水,自言自語地說:乖乖兒真香,我能吃四碗。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再後來經過傳幫帶,學會了炒菜,還有一種手擀餅,燙熟了切成腰帶面,渾湯裡去煮,那是難得的美味呀!四川的老班長瞿祥軍,長相酷似小瀋陽,“蘇格蘭情調很濃”,他對炊事兵訓話特柔:“張桂銀你在耍啥子喲,洋芋切成板凳腿賽,要切細點嗎。”炊事兵趙寶安一看瞿班長訓我,在旁偷笑,端著他切好的土豆絲讓瞿班長看。瞿班長向我招招手:“張桂銀你過來喲,你看趙寶安人家怎麼耍的,虛心學習啥子,慢慢學就耍好了。”我當時不知啥叫耍 ,鸚鵡學舌似的回答著,“班長我不會耍,只會切。”趙寶安聽了喜的前合後仰,“額說張桂銀,你是挨熊的頭,班長訓你還不服氣,額要是當班長,熊得比這狠!”我用眼瞟趙寶安:“你還嫌熊我不夠呀,一個葦子上,一個蓆上,咱倆各有特色,誰也別說誰。”戰友之間就是這樣,有說有笑才熱鬧。但我內心非常佩服瞿班長的手藝,是做擀餅腰帶面的行家,如今想起來那燙熟又下鍋煮的麵食,仍然垂涎三尺。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炊事員有獨特的優勢,伙房要煮羊肉、豬肉、牛肉提前知道,熟不熟先品嚐,嚐嚐就半飽了。不過也遇到過饞嘴貓鼻子尖的兵,在夜深人靜時,聞味而來解饞。次日早飯名曰美味糝湯,卻是飄著油花的“什”湯。

司務長,我還要說,在部隊當了幾年炊事兵,終身受益呀!如果老婆罷工不做飯了,她嚇不倒炊事兵,自己下廚房,用部隊炊事兵獨有笨拙的刀法,把菜切的象板凳腿一樣粗,炒出的土豆絲,也能哄下饃去,老婆遇上炊事兵,有理說不清,儘量別罷廚,罷廚怎麼會餓著炊事兵呢?

司務長,我們拉練的經歷我一直沒忘,每次出發,炊事班戰士身上要背很重的東西,埋鍋造飯的戰備杴、十字鎬、水壺、飯包、切菜刀……,還有戰備鍋。我個頭矮,不承重呀,戰友趙寶安,壯得像頭牛,身後總是揹著個大鋁鍋,他象盔甲一樣,行軍路上能撒歡,挖灶坑,他一人頂兩人,挖的又好又快,炊事班長瞿祥軍總是表揚他。司務長也有點偏愛趙寶安,挨熊的總是我。我是被司務長熊的最多的炊事兵,切的土豆絲,老象加寬的板凳腿。後來,司務長見我是一名犟牛,就不著意訓我了,不久瞿班長讓我燒火去了。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每當想起部隊的生活我很興奮,炊事兵的經歷讓我魂牽夢縈,不過這段特殊的經歷,多少說幫我找了份工作。人快到60歲了,我到縣上一家電動車私企去打工,按道理說誰要一個老頭子呀,你能給人家乾點啥呀?我去應聘,老闆問:“你那麼大歲數了,你都會做啥呀?”我自信地回答,“會啥?幾十年前在部隊做飯,從來沒拖過時間,準時準點,開飯號一吹,二百多名戰士,同時到飯堂就餐,準能吃上噴香可口的飯菜。做幾十號人的飯,小菜一碟!”老闆開始認真打量我,沒看出老人家還是個老炊事兵呀!頓時改變了態度,說話客氣多了:“您老人家當過兵還是特長兵,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呀!老人家明天可以上崗了。”當炊事兵老了還能牛上一把,兄弟你扛過鋼槍,當保安都不要超齡的。還是炊事兵,老了依然辣!

一晃41年已過去了,時光流逝的飛快,已經是奔六十的人了,變得老態龍鍾,走路腿腳不靈了,若半斤小酒下肚,總是拿當年的炊事兵說事。有一次戰友聚會喝多了,他們用車送我,摸了半夜,愣是找不到門。我告訴戰友,把我送到炊事班去,要見司務長楊應強,要見班長瞿祥軍,要見親密戰友趙寶安,他們是我的親人!哎呀,害苦了老鄉,遊蕩了一整夜,東方露出了魚肚皮,總算把我送到家。

炊事老兵寫給當年司務長的一封信

司務長,時光匆匆離去,部隊的記憶已經模糊了,但始終沒忘您英俊的臉龐,帥呆了,酷斃了,我的司務長!您的的英俊瀟灑,伴我走過40年,成了我一生最值得炫耀的財富。光榮的炊事兵,何時才能相聚?一壺濁酒喜相逢,說不完道不盡的思念情懷!炊事班是我最美好的回憶,若有來世,還要當名炊事兵。司務長、瞿班長、趙寶安等老戰友,昔日的一顰一笑,都裝在我的腦海裡,常在夢裡精細回放,有時能放好幾集。常在夢裡笑醒哭醒,總盼著這場美夢有更多的續集。尊敬的司務長,跟您當了幾年兵真好!

此致

向楊司務長和二連老首長老戰友們敬禮!

炊事員張桂銀

2019年4月21日

寫完信,我被戰友間真摯的友誼和感情所感動,不禁熱淚盈眶……

(根據張桂銀回憶整理,照片由楊應強、趙寶安戰友提供,表示感謝!)

作者田效民,江蘇豐縣人,1978年至1983年曾在駐疆某步兵團服役。愛好讀書寫作,有多篇文學作品散見於報刊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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