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不完美媽媽 亞瑟·叔本華 九斤老太 胡適 戀愛 了不起的西西弗 2019-05-31


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悲觀主義的主要苦惱,就在於他把一種持久的、穩固的幸福狀態作為至善,他把生命當作達到至善的一個手段。但生命無論如何不是手段,它本身就是目的,是一個為自己的緣故而被慾望被珍視的東西。”

——梯利


這個星球從來沒有向我們允諾過一方樂土;弱水三千,仔細嘗來,每一瓢皆是苦水。我們有一萬個理由成為悲觀主義者,但我們仍然要互相提醒:“不要作悲觀主義者”。

雖然我們甚至都不知道“悲觀主義”到底是什麼。

什麼是悲觀?當它作為一種情緒來講時,我們都有悲觀的時候;可是當它作為一種主義——悲觀主義——時,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們今天談悲觀主義。

在知識層面,悲觀主義者一般都是不可知論者:我們可以無限接近真理,但是永遠達不到終極真理。因為我們永遠無法窮盡事物的所有方面,我們頂多只能得到部分真理,世界在我們面前總有一些神祕的不可知的部分。不可知論並不否定我們已有的知識,而是強調那些神祕的、尚未為我們所知的部分,以此來消解我們“妄圖獲知一切”的理想,並否定我們求知的努力。

悲觀主義者比不可知論者更進一步是在於:他們不僅否認我們達到真理的可能性,甚至對我們已有的知識也持否定態度。一個典型的想法就是“知道的越多越痛苦”:的確如此,我們的知識範圍就像一個圓圈,外圍是無知的領域,而圓圈的周長就代表我們對自己無知的瞭解。當圓圈還很小的時候,我們知道的很少,但同時我們對自己的無知也瞭解的很少。隨著知識的領地越來越大,我們也越來越頻繁地觸碰到無知的領域——由無知帶來的痛苦也就越強。而且隨著我們知道的越多,我們的“非分之想”就越多:我們渴望知道更多,實現更多——能力和慾望呈正相關,人性向來如此。

在感情層面,悲觀主義者認為人生的痛苦大於、多於快樂。叔本華就是一個典型,他認為人生的基調是痛苦,幸福只是對痛苦暫時的擺脫而已。我們大部分時間是在對可欲的求而不得中度過的,慾望的滿足只是一瞬間的事,一個慾望被滿足後,我們很快會投身到被另一個慾望的折磨中,直到它也被滿足並被新的慾望代替……所以人生的真相就是痛苦,幸福只是曇花一現的幻覺而已。

幸福不僅是一種幻覺,而且相較於痛苦,我們對於幸福更難以“長記性”:當我們生活在和諧美滿的家庭中時,我們很難感受到家庭幸福,除非突然發生了變故,幸福不再;或是鄰居吵架聲的提醒,這些會幫助我們進入感受幸福的心境。但是對於一個沒有變故也沒有提醒的人來講,感受幸福其實是一個力氣活,我們需要不斷地專門製造一種心境才能提醒自己去感受它,這樣一來“感受幸福”這件事本身就成了一件很不幸福的事了。


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在道德方面,悲觀主義者看到社會中充斥著不公平,在他們眼裡“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通常情況下,那些剝削人民的人因為掌握了更前沿的信息和更豐富的社會資源,成功對他們來講更易如反掌。反之,在底層掙扎的人們,因為求告無門,甚至連制定“小目標”的動機都無權獲得。就像餘華在《第七天》中寫到的,那些籍籍無名的人死後連火葬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前往“死無葬身之地”互相安慰,獲得生前得不到的幸福。

就算社會充滿黑暗,可是如果認為這些黑暗是由不合理的政治經濟制度導致的,那麼這個人仍然不能被稱作悲觀主義者,頂多只能叫做“憤青”。可是如果有人認為不公正根源於卑劣的人性,那他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了,確切地說,是道德悲觀主義者。很顯然,在前者眼裡不公正只是一個暫時情況,他對未來有向好的期待;可是在後者眼裡,個人和社會無疑被判了死刑,毫無獲救的希望。

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悲觀主義者認為人性是趨利避惡、自私自利的。我們做的每一個決定和發出的每一個言行都是為了滿足自己不同層面的利益的,要麼是為了名譽,要麼是為了利益,要是兩者都不為,那就是為了滿足某一方面的感情。就拿母愛來說,母親對孩子的愛一直被稱讚為偉大的、無私的愛。可是我們會發現,有的母親明知道溺愛對孩子不好,但還是在該教訓孩子的時候下不了手,慣著孩子——在滿足私人感情面前,理性投了降。母愛尚且有強大的自私的成分,那麼愛情、友情等等經得住細細打量嗎?

在看待社會的時候,我們總會聽到一些“九斤老太”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屆(代)不如一屆(代)”——這就是典型的悲觀主義發展觀(抑或“保守主義”)。對逝去時代的懷念使得現時代的一切都無法進入他們的法眼,他們是一群被時代流放的思鄉病患者。

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悲觀主義這樣想,錯了嗎?沒有錯,他們並沒有錯怪這個世界。說到底,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只不過悲觀主義給他打上的是冷色調,而樂觀主義打上的是暖色調而已。如果從樂觀主義的角度來看上面這些相同的話題,我們會看到一組很有意思的辯難:

一、就認識而言。對於不可知論,我們的知識確實無法窮盡所有領域,但“不知道”不代表“不能知道”。我們的知識每前進一步,知識的範圍就誇大一圈,未知的領域就縮小了一圈。胡適曾說“怕什麼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就是這個意思。至於說“知道越多越痛苦”,雖然我們的慾望越來越大,我們對自己無知的感受越來越強烈,但是不要忘了,我們能夠從知識當中獲取的快樂也越來越多,並且獲取知識的效率也越來越高。

二、就感情而言。“苦大於樂”本身就是一個很難論證的問題:對於一個人整個一生而言,“苦”多一些還是“樂”多一些呢?苦和樂本身就是一個冷暖自知、很難量化的東西,更何況還要我們計算總量並比個多少出來?就算人生像叔本華所說的那樣,人生的大部分時間是處在慾望求而不得的狀態下的,但是慾望帶給我們的不僅僅只是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還有對未來的期望。

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更多的時候,理想和目標真正的意義並不是被實現,而是為我們提供一個方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就被“拋”進這個世界,我們總得有事可幹吧?當我們回想往事的時候,那些有意義的回憶並不是實現目標的那些瞬間,而是我們在追求目標的過程中那些不經意的點滴。

三、就善惡報應而言。社會中的不公正其實是遠遠少於公正的,善惡報應仍然是大概率事件。什麼是道德?道德實際上是人們為了保障社會正常運轉而自然形成的人際規則。既然這個規則的目的是為了保證大家不互相傷害,那麼它一定有自己的獎罰制度:道德號召大家通過輿論壓力、人際疏遠、互助冷落對那些損人利己的人進行報復型懲罰,這樣就提高了不道德行為的成本。反之,如果一個道德規則不能實現大概率的行為糾正,那麼這個社會遲早會陷入霍布斯所說的“人與人互相為敵”的戰爭狀態了。

當然,每一項制度都不是完全疏而不漏的,總有一些投機者能夠在傷害別人之後“逍遙法外”,但是他們是冒著被懲罰的危險這樣做的——他們看似付出的少而獲得的多,但其實他們是承擔了被道德機制懲罰的風險的。

四、就社會發展而言。我們只需要提醒一點就行了:厚古薄今的人大多是老年人。

當悲觀主義成為一種世界觀時

我們沒有義務作樂觀主義者,就像我們沒有權利苛責悲觀主義者一樣。但是我們仍然呼籲樂觀主義,希望活的樂觀一點。理由雖然很牽強,但是很簡單:人生只有一次,我們需要做點什麼,而只有對世界滿懷希望,我們才能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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