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館裡烏煙瘴氣人聲喧譁，一個女人像瘋了一樣拿著一把砍刀在裡面揮舞，刀砍在桌子上的聲震的麻將桌碰碰直響……
我叫寇豔，今年二十六歲，座標陝西。
查出弟弟得了肝癌的時候，我剛初中畢業。為了親人續命我給十里八村的說親人放了話，誰能給得起10萬彩禮，我就嫁誰。
走到這一步我是實在沒辦法了，家裡老爹走的早，老孃身體又不好，常年拿藥養著，現在弟弟又得病了，眼看著這個在冷風中飄零的家就要塌了。
這時候馬大年出現了，他是跟我一個村長大的，不過只讀到小學畢業就不上學了，家裡就一個老孃也管不住他，由著他在村裡晃晃悠悠。
那幾年去南方打工的熱潮正興盛，村裡那些年輕人都一窩蜂的往南方去了，馬大年沒去，他從鎮上的信用社貸了五萬元，把村裡那沒人要的一面山坡全包了起來，拉上電線，插上杆子養起了土雞。
馬大年運氣好，沒過三年，那些在大山外打工的拿著一點辛苦錢回來了，他的土雞飼養卻到了輝煌時期，山外的雞販子一串一串來找他。
村裡人眼紅的不得了，都圍著馬大年問他賺了多少，他總是一邊給那些人發著一根兩毛五的煙，一邊打哈哈：“還行還行，娶個媳婦沒問題了！”
所以當馬大年揹著10萬，把它整整齊齊碼在我家桌子上時，我一點沒猶豫答應了，就算弟弟一個勁的攔著我，我也沒猶豫。
我嫁了起碼給他找條活路，給這個家留點血脈。
一個禮拜後，我成了馬大年炕上的人，那10萬成了醫院的。
可惜為弟弟做了能做的，還是沒能把他留住，一個星期後弟弟永遠閉上眼走了。
那天我哭的暈了過去，清醒的時候最先看見的是馬大年發光的雙眼：豔子，你懷上了，我要有兒子了！”
馬大年在我懷孕那天，整了個驚天動地，紅紅的鞭炮皮鋪滿了門口，像極了鮮紅的地毯。
聽著屋外的響聲我卻一點不輕鬆，因為馬大年剛才說了，燕子你必須給我生個男孩。
馬大年說他這幾年能這麼順當，掙這麼多錢，就是因為他出大價錢算過命，當初看上我也是早就拿了生辰八字算好的。
他得意揚揚的說：“要不是因為那大仙說你跟我八字合，嫁過來就是發家的命，我才不會花了10萬娶你回來呢，想嫁我馬大年的女人多得去了。
不過大仙真沒算錯，你這命還真不錯，娶你給了10萬彩禮，你弟弟卻是沒命花，雖然說錢在你那病秧子媽跟前放著，可她就你一個閨女了，將來死了還不是回來了？這算來算去我是白得了一媳婦啊！不錯不錯！”
他這一副無恥樣是我第二次見，第一次是在新婚夜，他爬上我的身子，掐著脖子問我：“豔子你沒跟別的男人睡過吧？”
那晚的馬大年就像現在這嘴臉，可那個時候為了弟弟我忍了。
現在弟弟沒了，我以為自己要解脫的時候，孩子又來了，馬大年總能抓住我的死穴。
“豔子，好好給我生個兒子，人家大仙說了，兒子是我命裡的福星，丫頭是災星，如果生了女兒，那就是家業慘淡，再掙不到錢。”
看著馬大年陰側側的笑，我忍不住渾身顫抖。
誰知道，天算不如人算，十月懷胎生產，我生了個粉粉嫩嫩的小閨女。
剛一聽護士說是女孩，馬大年就像瘋了一樣，衝進產房對我一頓罵：“你不是說做b超醫生說是男孩嗎？怎麼成了丫頭片子了，你把我說過的話都忘了嗎？”
我緊緊抱著女兒不敢撒手，那天如果不是護士喊來了醫院保安，馬大年恐怕當場就會把閨女摔死。
從醫院回家後，馬大年直接上了山，把我和閨女扔給了婆婆。
婆婆是個老好人，一看她兒子扔下我們娘倆不管，就一直跟在我後面說寬心話：
“兒媳婦，他就是想要個兒子，你就給他生一個。當年我也是一樣，你公公嫌棄我生了個丫頭轉身就送了人，我也哭了也鬧了，可能怎麼樣，還不是得繼續生，還好後面就生了大年。
大年被我們慣壞了，那脾氣隨了他爸了，你就忍著點，出了月子再生個就是兒子了，先開花後結果嘛！”
婆婆的話聽得我嘴都合不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會有這麼瘋狂的事！
可惜後面發生的事情讓我沒時間再去想婆婆的迂腐，女兒滿月沒多久，一場雞瘟讓馬大年滿山的散養雞一夜之間血本無歸。
他跑回家對我一頓狠揍，說我不爭氣生了個賠錢貨，讓那丫頭片子敗了他的時運。
我那天被打的鼻青臉腫，緊接著又被他拉回了孃家。
孃家媽一見我的樣子嚎啕大哭，馬大年一臉不耐，嘴裡罵罵咧咧：“快點把彩禮拿出來，你閨女不爭氣生了個賠錢貨，讓我倒了黴，我還得靠著這些錢翻本呢！”
孃家媽心疼我把給弟弟看病剩下的七萬元都給了他，甚至跪在地上求馬大年，讓他放我回家。
馬大年嘿嘿一笑：“只要你閨女捨得那賠錢貨，我無所謂，等著我這一把翻身有了錢，那撲上來的女人還不是大把的！”
他扭過身看都沒看我一眼自己前邊走了，我也跟著他走了，閨女還在婆婆懷裡呢，我這做媽的怎麼捨得扔下她不管呢！
馬大年以為有了那七萬元，他可以東山再起，可沒想到這次的雞瘟會這麼厲害，再次買的小雞仔竟然又一次全軍覆沒。
這次他終於被打趴下了。
血本無歸的馬大年索性破罐破摔，整天在麻將館鑽著不回家，婆婆也開始對我不滿意了，說我不像個女人，不關心她兒子，順帶也看著孫女不順眼，別說抱連看都不看一眼。
四月三號是閨女百天宴，那天馬大年難得露面了，他帶了一個穿著講究的女人，說是遠房表姐，那女人抱著孩子左看右看，直誇長的好，當場就給孩子衣服裡塞了二百塊錢見面禮。
我問婆婆這親戚怎麼沒見過，婆婆有點緊張，看看我又看看馬大年匆匆出了房間門。
那天馬大年難得給我倒了杯飲料，當著那些親戚的面說是要謝謝我，說我為孩子辛苦了，以後他要和我好好過日子。
這些話讓我目瞪口呆，這才幾天功夫馬大年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不過喝完飲料的我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醒來後我一個人睡在了柴房裡，門從外面鎖上了，我像個傻子一樣在那又喊又叫，可一直都沒人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喊累了，手一鬆癱在了地上。
“哎！”一聲嘆息傳了過來……
“婆婆，是不是你？”我抓住柴房門大聲喊。
“兒媳婦，別喊了，等會大年回來你就能出來了，我不能給你開門，你別喊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我都快瘋了，這麼長時間閨女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這是要我的命啊！
馬大年把我放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他拽著我衣領往外面一拉：“出來出來，要不是村長打電話罵了我一頓，我還準備把你鎖到明早上呢，敗家娘們！”
我沒搭他的話，趕緊往房間跑。
閨女不見了！婆婆一個人坐在床邊收拾著那些小衣服。
“媽，孩子呢？”
“賣了，丫頭片子還值錢的不行，賣了三萬塊，這回剛好把我欠麻將館那些錢還了！”後面進門的馬大年吼了聲。
我懵了，回過身就像瘋了一樣向他撞過去，馬大年沒防備被我撞倒在了地上。
他一骨碌爬起來就把拳頭往我身上掄，婆婆衝過來了，她抱住了馬大年胳膊：“她是當媽的，閨女沒了總得出出氣，你要打壞了誰給你生兒子？”
馬大年氣乎乎的摔門走了。
婆婆硬是把我拉起來：“哭吧，當年我那男人把閨女送走的時候我也鬧過，可鬧了又能怎麼樣，日子還不是得慢慢過，女人不都是這麼過的嗎？孫女跟那女人去享福了，你就安安心心給大年生個兒子，他會對你好的。”
看著那些閨女穿過的衣服，我嚎啕大哭，她在哪兒啊！
那一刻我的心裡滿是恨。
馬大年打我罵我都可以，因為那是欠他的，畢竟弟弟的病是他出了錢，雖然人沒救下來可最起碼少受了罪。
可女兒不欠他的啊，那個可憐的孩子才三個多月，就被這個當爹的賣了還債，這是造孽啊。
哪怕就是拼了命我也要把女兒找回來。
我推開婆婆跑進柴房拿起那把砍刀就出了門。
麻將館裡煙霧繚繞，我拿著砍刀在麻將桌上一頓亂砍，一時間場子裡亂成一團，他們回過神看到是我在亂砍，都大聲喊：“馬大年趕緊把你老婆弄回去！”
站在桌子上的馬大年搭著哭腔喊：“她手裡拿著刀呢，我敢過去嗎？這女人真是瘋了！”
那天晚上馬大年被我嚇著了，他僱了輛車在火車站追上了買孩子的女人，抱著失而復得的閨女我哇哇大哭。
我抱著孩子要回孃家，婆婆拉著硬是不鬆手，我右手抱著孩子左手拿著砍刀往脖子上一架：“馬大年，如果你不放我走，今天我就死在你家裡，就算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婆婆在一邊嚇得哇哇大喊：“兒媳婦，你還有老孃呢，這一刀子下去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咋這麼軸呢，哪家老爺們不做點錯事啊，再怎麼弄他都是當家的，你不是還得靠著他養活嗎？趕緊把刀放下！”
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那麼死死盯著馬大年。
馬大年終於答應了我帶著閨女回孃家，但是提了個條件，三萬元彩禮得還了，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我生了個賠錢貨他也不會把好好的生意賠光了。
我答應了，一邊陪著我的孃家媽擔心的問，三萬呢你拿什麼還！
“媽，不怕，我有手有腳餓不死！”
跟著馬大年的一年多我也悟出了點養土雞的門道，雖然我沒有大錢只能先幾十只的小養著，可只要好好養，細心喂，一定會有收益。
再加上孃家還有十多畝地，一年到頭只要多出點力氣肯定餓不死。
離開了馬大年，我覺得天都變藍了許多，看著院子里老娘喜滋滋的逗弄著閨女，婆孫倆咯咯笑得沒停的開心樣，心裡暖暖的。
只要我的親人在一起，大家都平平安安，哪怕豁出命我都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