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可留在北京吃草,也不再回去了。”

不完美媽媽 服裝 高考 中考 七秒魚論 2019-05-26
“我寧可留在北京吃草,也不再回去了。”

蘇文已經十年沒有踏進過這片土地了,這次回來,也是為了辦老房子過戶手續。

當初,他離開的時候,這村口還很荒涼,超市也沒幾家,而現在,完全變了樣。

村口的石獅子,好像還冒著年節的熱乎氣兒,掛著兩朵大紅花。

在往裡走,隱約的全是一排排紅瓦片,“當年離開的時候,好像也就是村裡的大戶家才有。”蘇文心裡暗暗的想著。

迎面走過來一個身材瘦削的老人,看起來雖然單薄,不過步伐卻是穩健的很,讓人很想知道他以前是不是當過兵亦或是退役的運動員。

一想到這,蘇文樂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山溝溝,怎麼會有那樣的人。”

不過他依舊嚴肅著一張臉,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裡正被自己的想法逗的樂開了花。

和那人走近了,蘇文悄悄瞟了一眼,在心裡蒐羅著這可能會是村裡的哪個人,不過很顯然,他一丁點印象也沒有,畢竟十年了,他自己不也變化很大嘛。

兩個人擦肩而過大概走出了十幾米遠,蘇文被身後深沉有力的叫聲喊住了“嗨,小夥子,你是蘇十家的老小子嗎?”

蘇文一怔,他怎麼知道我,“啊,是,我是。”

“我是你爹的遠房叔伯兄弟家的……”還沒等蘇文回答,對方就自報家門,別說這麼久了,就算一直在這,這種輩分關係,蘇文也是懵的。

不過能在闊別已久的土地上遇到一個和自己沾親帶故的人,也算是一件好事,蘇文想。

那老人又問,“你走了得有十年了吧,恩,該是了,聽說你出息了,在大城市安家了,你爸媽好吧。”

好像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還沒等蘇文開口,老人又說“在北京一定差不了,肯定是享福,你爸媽命好啊,你這孩子真有出息,小時候我就知道,那時候我還抱過你……”老人嘴裡滔滔不絕的嘟囔著。

蘇文笑笑,他也不知道對這個完全沒有印象的人,該怎麼熱絡起來。

不過,老人的一番誇讚,對蘇文也不是完全受用的,因為只有他知道,這十年他過的有多辛苦。

當初,蘇文是負氣離家的。

至於和誰負氣,蘇文也說不清,父母好像也沒逼著他,要說,蘇文是被無形的強有力的流言擊垮的,倒是貼切些。

“我寧可留在北京吃草,也不再回去了。”

蘇文生在一個條件相對落後的小山村,他爹蘇十在蘇家大家庭排行第十,所以取名蘇十。

蘇文的爹為人憨厚,不善言談,實實在在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娶了一個會過日子的同樣老實的媳婦,生了三個孩子,而蘇文就是他們最小的兒子。

在那個年代,這樣平凡普通的人家就算扔在大海里,也激不起一點漣漪。

可是,一夜間這個老實巴交的家庭卻成了街頭巷尾談論的焦點,是的,蘇家出大事了。

蘇文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正在聽課,就被幾個穿綠衣服的人連拖帶拽的裹挾走了。

雖然他也曾反抗,不過那幾人個魁梧的樣子,彷彿一個手指頭就能把他提溜起來。

他好像也歇斯底里的喊了,不過也沒人理他,或許他壓根沒喊出聲,那場面確實可以讓一個不經世事的孩子害怕甚至恐懼。

是啊,一個初中生能有多大膽識多大力氣與完全不相干的一股力量對抗。

“盜竊?”蘇爸怎麼也不敢相信,警察嘴裡說的會是自己的兒子。

難怪蘇爸會驚訝了,蘇家雖然家境差,不過值得驕傲的是幾個孩子都特別懂事,從小就沒讓蘇爸操過什麼心,而且他從小也教育孩子,人窮志不窮,孩子們都是聽這句話長大的。

況且,蘇文一直都是學校的優等生,而且馬上就面臨中考了,這個時候出個這種事情,蘇爸難免更擔憂。

蘇文被帶回警局接受調查,蘇爸也不知道為這事跑了多少趟警察局,又拖過多少人找過多少關係,希望搞明白到底怎麼回事,起碼讓孩子先考試。

可憐老實巴交的蘇爸東拼西湊借來打點關係的錢進了不知道誰的腰包,可蘇文還是錯過了高考。

高考一結束,盜竊案好像也不了了之了,可喜的是蘇文可以回家了。

誰也沒有給蘇家一個說法,而蘇爸看兒子回來了,飽經滄桑的臉上滾下了兩行熱淚,高興的也沒再提起什麼。

看似什麼都沒變,卻什麼都變了。

蘇文錯過了最重要的中考,而這次考試或許可以改變他的一生。

村裡人雖然從不在他面前說什麼,可是他感覺到背後有人在指指點點,縱然,他什麼也沒有做。

蘇家,本來就人微言輕,此事後,更是被人踩在腳下,誰都可以欺負。

沒有學上的蘇文,也去周邊的縣城打工,可總是沒幹多久就被解僱了,天知道這是為什麼,蘇文徹底崩潰了,他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就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落後的村莊,落後的通訊,但是流言卻是傳播的最快的,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的事兒,根本不費什麼勁兒就傳開了,蘇家徹底抬不起頭了,蘇文也再沒有臉待在家了。

他要逃離這裡,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哪裡都行。

蘇文離家那天,他爹孃抱頭痛哭,他們不知道兒子的這次離開是有多久,又能去哪裡,可是待在這裡,是絕無出路了。

只不過,蘇文內心總是在想,他是怎麼和盜竊這事搭上邊的。

“我寧可留在北京吃草,也不再回去了。”

拖著一隻破破爛爛的帆布包,蘇文猶豫了。

不是對未來膽怯,而是他究竟可以去哪,哪裡還願意要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一臺破舊的錄音機裡傳出來的歌聲“我愛北京天安門”。

對,就去北京,蘇文就好像抓住了一條救命稻草,身體一下子充滿了力量。

幾經輾轉,蘇文終於到了他人生的又一個起點-北京,這裡沒人認識他,也沒人理會他身上的故事。

到了陌生的環境,總要生存下去,第一個問題就是吃住,從家裡帶來的錢所剩無幾,住店都不可能了。

蘇文太累了,看著大都市的絢爛的霓虹燈,不知不覺得靠在路邊長凳上睡著了。

他夢見自己考上了重點學校,校長親自為他披上了大紅花,他高興的手舞足蹈,竟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原來是個夢,他想。

“不,我不要認命,我要闖出一篇天地,就在這裡,我要從新開始”蘇文暗暗下定決心。

天一亮,蘇文就出發去謀生了。

陌生的環境,想站穩腳跟總是要辛苦些的,他做過工地臨時工,可是管事人欺負他是外地人,最後一分錢也沒拿到。

後來他去飯店刷盤子,在街邊發過廣告,也做過清潔工,也學別人穿西裝打領帶,體體面面的做個銷售。

不過在面對那些“城裡人”的時候,他的自卑總是讓他抬不起頭,誰知道那些是真的城裡人還是跟他一樣就是個打工仔。

蘇文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垂頭喪氣的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

路邊的廣告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一個培訓學校,學成分配工作,不過學費也很可觀,把蘇文之前全部打工的錢加起來,還是差一些。

蘇文動心了,他把廣告折起來放進自己的口袋,拍了拍,確定它還完好無損的在自己身上,雖然根本沒人在意這張尋常的破紙,在蘇文眼裡,卻是以後的人生。

為了學費,蘇文起早貪黑,只要不是違法的,什麼工作他都願意幹。

當手裡拿著零零碎碎的湊夠的一沓子上學的錢,蘇文哭了。

他太需要這個機會了,這幾年來也確實太苦了,而現在終於可以改變命運了。

蘇文應該說是跑著去報名的,接下來就是上課,打工,兩點一線,堅持了兩年,終於畢業了,而培訓機構也確實為他分配了工作。

雖然剛開始錢不會很多,但至少,蘇文有了工作,一份穩定的,足可以讓他在親戚村裡人面前揚眉吐氣的工作。

接下來的日子,蘇文從未放棄過提升自己,每一次他都是拼了命的努力,朋友也多了起來,有人問他,你怎麼這麼拼命。

蘇文笑笑,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只有努力了,才能跟一切不堪說再見。

“我寧可留在北京吃草,也不再回去了。”

來到北京的第八年,他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對方知道了他的一切後,非常欣賞,姑娘家裡也很滿意小夥子的上進,倆人很快在周邊的二線城市買了房,後來結了婚還生了娃。

婚後一年,蘇文的妻子提議把公婆接來享福,蘇文趴在妻子懷裡,哭的像個孩子。

這些年,蘇文一人在外打拼,虧欠父母的太多了,而妻子懂得成全他的孝心。

這次回來處理事情,蘇文偶然的得知了當年有關自己盜竊的真相,聽來讓人唏噓不已。

事情其實並不複雜,蘇文當時是學校的尖子生,很多女生喜歡他,其中就有學校的校花小冉。

而當時鎮上的富二代,一個只懂得打架鬥毆的人們眼裡的小混混,也喜歡小冉。

為了給蘇文一點教訓,出口心中的惡氣,才演出了這麼一出鬧劇。而他爸爸在鎮裡又頗具威望,所以一切才這麼容易。

但後來事情發展成那樣,也是那個富二代沒有想到的,他僅僅是想給蘇文一點教訓而已,卻讓蘇文差點輸了整個人生,而那個小冉後來考上了重點學校,隨後又去國外留學,一家子都搬走了。

這些都是蘇文的哥哥從幾個小混混嘴裡聽來的,想來也不會有差錯。

雖然蘇文現在過得很幸福,也有了讓人幸福的能力,不過他說,“我不會原諒,可能有人說,反正你已經過得挺好了,就忘了吧。但是如果我原諒了,那這些年受過的苦,沒有盡過的孝心,那刀割似的痛,都會變得一文不值。”

時間過去了,事情過去了,青春也已不再。

我不會再回去了,就算留在北京吃草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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