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說說我的故事，有點糟爛，今天喝了一點酒，才有勇氣去重新面對這些陳年舊事。

媽媽19歲，嚴格地說是18週歲，就結婚了，而且結婚的時候，已經懷上了我。爸爸比媽媽大一歲，也就是說，兩個不到20歲的孩子，成了我的父母。

生下我之後，爸爸就出去打工了。與其說打工，不如說出去玩，像個單身小夥子一樣，到處浪兒。

媽媽在家帶孩子，沒多久，也沒了耐心。吵著嚷著，要出去打工，說要賺錢貼補家用。

爺爺奶奶當時也才四十二三歲，我還有一個叔叔，剛十幾歲，在讀初中，初中畢業要去讀高中，爺爺奶奶說要去陪讀，弄不了一個奶娃娃。

推來推去，好像沒有人愛帶我。

可是，媽媽不管，買了車票，和幾個人結伴，就出去打工了。孩子扔在家了，你愛管不管吧。

奶奶沒辦法，總不好把我扔大街上啊，於是，沒有去給小叔陪讀，在家看著我，也侍弄田地。我就這樣長大了，似乎，像野草一樣，都很大了，還穿著小叔的舊褲子。褲子長的時候，就摺進去一塊，再慢慢放出來，所以，我的褲子經常是幾個顏色。

我沒有玩具，只是整天和幾個小夥伴漫山遍野地瞎跑，渾身上下都是泥，晚上，別人都回家了，只有我四處飄蕩。奶奶不找我，也不會等我吃飯，我回去了就自己去廚房找吃的，多有多吃，少有少吃，至於是涼是熱，就看緣分吧。

02

小叔讀書的時候，總是玩遊戲、打架，老師總是打電話來，數落得奶奶都不敢吭聲。爺爺抓住小叔的把柄，就使勁揍他一頓，可是，也沒見管用。

小叔高中沒畢業就讀不下去了，據說，去找我爸爸打工了。奶奶說，小叔其實很聰明，就是因為有了我，小叔沒人照看，十幾歲的毛小子，自然就知道玩。

然後，就開始罵我的爸爸媽媽，只管生不管養，什麼都扔給她，這一年到頭，也不見他們回來。我花的錢都是爺爺奶奶的，這不是老了老了還添了一筆債嗎。

說實話，小的時候，我不懂，我以為，每家都這樣，後來長大了，才知道，只有我是這樣。

別的孩子，放學都是牽著爸爸媽媽的手，一路陽光地走回去的。只有我，孤孤單單，沒有人管我是回還是沒回。

別的孩子，衣服乾淨漂亮，文具都有好多樣，只有我，一身髒不拉幾的，還揹著小叔的舊書包。

後來才知道，我爸爸媽媽當年年紀小，並沒有領證。我的戶口，也是落在了一個伯伯家。每次學校要看戶口本，奶奶都要去伯伯家借來，用完再還回去。我看著戶口本上的名字，真的好陌生啊。

他們是誰，為什麼，我要掛名在別人家，為什麼我的爸媽不管我呢。

03

我讀初中的時候，媽媽再嫁了，據說對方對媽媽很好，媽媽又生了一個小弟弟。

我去過媽媽的新家，他們對我不冷不熱，媽媽有的時候，會覺得虧欠了我，也會給我做點好吃的，更多的時候，是嘮叨我，要好好讀書，學習要認真，要是成績好，她怎麼都會和繼父一起供我。

我聽不進去這些話，早就玩野了，坐在教室裡，心裡都長草，哪裡看得進去那些蝌蚪似的文字呢，況且，我們家都沒有讀書的，不是也很好嗎。

媽媽對小弟弟特別好，給他做各種好吃的，帶著他做遊戲，滿臉都是一個媽媽的光輝。媽媽說，生我太早了，那時她還是個孩子，不會當媽媽。

生小弟弟的時候，媽媽36歲了，她說，這時的她，才有能力去給一個寶貝做媽媽。

那我算什麼呢？我不知道，真的好羨慕弟弟啊，為什麼，同樣的媽媽，我卻不能擁有這樣的愛。

回到爺爺奶奶家，還是沒有人會管我開心不開心，爸爸，我好像一共也沒見過他幾面。有的時候，我躲在被窩裡哭，看著同學小強，是孤兒，我竟然羨慕他，因為，他姑姑對他特別好，像親媽媽一樣。

初中快畢業的時候，我認識了張平，他有點痞，抽菸喝酒打架，可是，他對我很好。給我買喜歡的糖果，給我買好看的裙子，天冷的時候，他會把我冰冷的手放在懷裡

我能感覺到，他的胸膛觸摸到我的冰冷的手的時候，身上一激靈。可是，他還是笑著，把我的手貼在身上。

我的手一點一點暖起來，心也暖起來。

他一身毛病又怎樣，為了我，他願意改。他說，他愛我，為了我，他什麼都願意。

原來，我也是一個值得別人付出的女孩。

張平爸媽也離婚了，他和爸爸一起過，他爸爸掄著棍子追著打，說他不學好，早晚要把親爹氣死。

我看了竟然有點好笑，又有點羨慕。

初中畢業，我就和張平出去打工了，我們倆的關係，媽媽知道了，氣得哭了，嘮叨一堆，我還是沒聽進去。

爺爺奶奶也許不知道，爸爸更是不過問，據說，他也快結婚了，有個二婚的女人，帶著個兒子願意嫁給他。奶奶說，都是媽媽耽誤了爸爸，害得他，三十幾歲了，還是光棍漢，不得已，才要娶那個女人。

自己的親閨女都沒養，現在，倒要給人家養兒子。

04

我和張平走了，奔著我們的幸福生活。

我在一家餐廳做了服務員，他在網吧做網管。第一個月，我們倆的工資放在一起，有4000元，我們倆像發了大財一樣。

去夜市去大排檔，喝酒擼串，大聲唱高聲喝，兩個酒鬼，肆無忌憚地穿行在馬路上。

我們沒想結婚，可是，我有了孩子。知道的時候，已經三四個月了。

我不知道咋辦，張平說，他爸爸知道會打死他的。

去找張平媽媽，張平媽媽帶著我四處找人，看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說家裡有個親戚，多年不育，要是男孩，可以送給他們，也可以保住我肚子裡孩子的性命。

張平說，可以先給他們，以後我們有了錢，再要回來就是，怎麼都是親生的，父母有錢，孩子還能不回來嗎。

就這樣，我生下了兒子小寶，坐月子，是在張平的一個親戚家，沒到半個月，我就待不下去了，出去找張平。

小寶還小，我有點捨不得，可是，我沒結婚，我也養不起他，既然有人願意疼他愛他，能讓他在健全的家庭長大，那也是他的福分，總比跟著我和張平好吧。

小寶的養父母看著很和善，就是年齡大些，快五十了，感覺不是爸媽，是爺爺奶奶。但是，張平媽媽說，他們這麼多年就想要孩子，家裡條件也好，一定會對小寶好的。

回到城裡，我繼續打工，張平也繼續混，隨著年齡慢慢變大，我逐漸明白了，原來，張平的義氣並不是一件好事，時常去派出所報到，幾次都是我深夜去接他，交了罰金，我就身無分文了。

於是，我們開始吵架，越吵越凶。有一次張平動了手，以後，只要吵架，他就打我。我突然發現，和張平，我過不上幸福的生活，再找別人，好像也沒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我。

身邊打工的人，從開始的叔叔阿姨，到哥哥姐姐，現在都有人管我叫阿姨了。

不知道以後怎麼辦，有一次，媽媽打電話，我接了，以前我都不接。不知道為什麼，二十七八歲以後，似乎心態不同了，感覺和我媽也有話聊了，像兩個中年女人一樣，聊聊過往，聊聊孩子。

說實話，我恨爸媽，可是，我又不敢恨了，我怕，小寶以後，也是這樣地恨著我。

05

糾結著過了幾年，張平因為將人打傷，還進去了一年。我們變成了路人甲、路人乙，我因為在餐廳打工久了，就做了經理。說的很大，其實，就是老闆經常不在，我指揮幾個服務員，前臺後廚，總需要有個人吆喝一下。

有一天。小寶的養父母打來電話，我嚇壞了，輕易他們是不會聯繫我的，準確地說，是避之唯恐不及，可能是怕我們把孩子要回來吧。

我趕緊趕去了，到了的時候，發現張平也在。

小寶養父腦出血，人雖然救回來了，可是，不會說話不會走，全身上下只有意識清醒，左手會動。

養母說，本來想，他們能活到七八十歲，健健康康的，把小寶撫養長大沒問題，可是，天不遂人願，小寶養父得了這個病，養母要照顧他，再照顧小寶，就明顯力不從心了。而且有了這件事，就特別害怕，要是哪天養父養母走了，剩下小寶，怎麼過日子。

如果，我和張平執意不肯接回小寶，那麼，只能考慮再去找一家養父母了。

我當時就崩潰了，我不能再把小寶送人了，再苦再難，我都要把他養大，我是他媽媽啊。

我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張平抱住了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好像變化了很多，有些沉穩，也有些滄桑。

從小寶養父母家裡出來，張平說，如果我願意，他還想回到我身邊。以前年少不懂事，可是，經歷了這麼多年，好像如夢初醒，終於知道該怎麼過日子了。

他會好好疼愛我和小寶，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許，未來，我們還可以有二寶。

06

我嚎啕痛哭，打電話給媽媽，媽媽說，張平好像真的變了，但是，人這輩子，20歲荒唐了沒辦法，三十幾歲了，荒唐不起了。

讓我再接觸一段，不要急於做決定，如果最後，可以一家團聚，當時是最好的。

媽媽給我拿了一部分錢，還有我這些年的積蓄，張平又拿了一些，我兌下了一家餐廳。餐廳不大，算是小本經營，好在，我在這行熟門熟路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餐廳旁邊就是初中，每天，我可以送小寶上下學，可以陪著他長大。

張平也在幫我，買菜、送餐，各種髒活累活都是他，這樣，我才可以騰出手照顧我的小寶。每個週末，我會帶小寶去看望他的養父母，孩子被他們教得很好，寬容有教養，無私地接受著我和張平的過去，一直以為，我們好多的苦衷，不得已，才暫時擺脫養父母照顧小寶，讓小寶可以有更多的人疼愛。

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是，現在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我真的覺得很踏實。好像曾經的歲月都是一場夢，夢醒了，還很幸福地，有比我還高的小寶站在我身旁。

曾經那些恨、那些怨，我都放下了。

好好過日子，好好陪孩子長大，每一天都好珍貴。幸好，我的三十幾歲，終於不再糊塗。期待著，小寶，可以有和我不一樣的人生，可以，在更多的關愛中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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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寧靜，爆文作者，公眾號：遇見寧靜（ID：yjnj006)，10歲男孩媽媽，一手執筆，落字有聲，一手帶娃，詩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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