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作者：初七小姐
1
“麻煩您叫輛車把他送回養老院去。”
“哎，謝謝您。”這個月來第幾次了。
喬愛掛了電話，心中一口怨氣無處發洩，若不是不願意見著那個人，她倒真有衝過去給他劈頭蓋臉一頓亂罵的衝動，為什麼到最後都糊塗了還要給她添堵。
不是叫她當作沒有他，為什麼又跑到她的生活中來。
這頭，掛了電話的保安打開校門出來，不厭其煩地又解釋了一通：“大爺，今天週六沒有孩子上課，別等了。”
“來，我送您回吧。”保安熟絡地拉過站在門前翹首以望的人到路邊招停了一輛車，“陽光養老院。”
“勞煩您把他送進去啊。”保安報了地址還不忘和司機叮囑道。等司機應了聲才拉上車門，看著車子駛去的方向不禁搖頭。
自李大爺住進養老院，總不忘三天兩頭往這所中學跑。每次來也不說要進去，就站在門口張望。起初保安以為是某個孩子的家長，開門詢問要帶他進去找孩子。
他便連連擺手後退，等到保安退回去，他又走上前來往裡望，就像在搜尋等待著什麼。
時間長了，大家也就都知道李大爺了，也知道了，他是個阿爾茲海默症患者。大家還疑惑，這老頭老年痴呆了倒是次次都找得到路來。
除了學校的保安，最常打喬愛電話的就是張阿姨了。她是自己要來照顧李喬的，喬愛堅持按著月給她開工資。她起初不願意要，喬愛毫不通情地說不要就換人她才拿著。
張阿姨言裡言外都是叫她去看他的意思。喬愛才不去，他和她又沒有什麼干係，沒有義務去看一個不相干的人。僱人照看他就是她對他盡的最後的義務了。
喬愛才從家裡出來，去上班的路上又接到了張阿姨的電話。他又不見了。
“不見就去找唄，頂多又是往學校跑了，再不濟就報警啊，找我有什麼用？”喬愛不耐煩對著電話說，她不止一次告訴過張阿姨除了錢，有關他的事都不要打擾她，可這個人似乎就是聽不明白。
“喬小姐，您就抽空過來看看吧。這回是真找不著了，我去學校問了，也去遊樂園找了，都沒有見著他啊。”
“那堆破爛那兒呢？也沒有？”喬愛有些慌了，雖說他一星期總出走三兩次，可每一次都是奔著學校去的，很容易就找回來，或者自己就回來了。
“找了，都沒有。這可怎麼辦呀，他不認路也不認人的。”
電話那頭張阿姨說著有些哭腔，喬愛徹底慌了，“您等著，我這就過去。”
“小愛，這怎麼辦啊？”喬愛才下車，張阿姨就迎上來拽著她，竟一時間忘記了她說的不要叫她“小愛”。
“該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啊，這人能上哪裡去呢？”
“家、學校還有他經常去的廢棄的遊樂園也都找了嗎？都沒有嗎？”自那個人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喬愛還是第一次表現出冷漠以外的情緒。
“都找了，我都找了，就是不見人啊。”張阿姨說著不禁要哭了。喬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似的說，“彆著急，再找找，再找找，一定能找回來。”
“再去學校看看。”喬愛說著又上了車，張阿姨也急忙跟了上去。
“不是說當他沒有來過嗎？為什麼又要來，為什麼又出現，不是說走了嗎？說了要過自己的生活為什麼又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急救室前，已經等待了幾個小時的喬愛埋怨地自言自語著。
他們接到電話趕來，他已經被送進去了。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顯示燈叫她終於無法按捺自己。怨恨、自責和恐懼一股腦湧上來，把她強撐起來的防護堤壩最終衝坍塌了。
張阿姨看著淚流如注的喬愛，憐憫地攬過她，無聲地安慰著。
“為什麼要回來，自己說要走又回來，既然回來了為什麼又那麼不負責任，憑什麼他就可以這樣，為什麼。”喬愛在張阿姨的懷裡，三十多歲的人，哭得像個孩子一般。
急救室的燈終於暗下來，門也隨之拉開。喬愛一躍到醫生面前。
他微微垂下頭，摘下口罩，在喬愛和張阿姨的注目下一字一句不摻雜任何情緒地說：“病人傷勢太重，幾乎沒有意識，手術暫且成功了。可還是得轉到重症監護室觀察，畢竟病人年紀也大了，又加上長年累月的勞作，還是希望家人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短短五個字就給喬愛判了重刑，壓得她瞬間沒有了支撐點。若不是張阿姨扶著她，她大概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壞的打算，呵呵，真是自私的人，這麼多年了還是那麼自私，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來都不考慮我的感受嗎？”喬愛自言自語笑著，笑著笑著就哭了。
這麼多年，她等他來接她，等到心灰意冷，等到不等了他卻來了。她還沒有原諒他啊，他就又要拋棄她了嗎，真是自私透頂的人。
真的是最壞的打算，醫生才走出沒有多遠就又被護士叫了回去，半晌，等他再次出來，只是滿目遺憾地對喬愛搖了搖頭。
病床上的人，他皺巴巴的臉現在看不出褶皺了，佈滿了鮮血，腦袋的一邊還凹陷了一塊活像就要完工前被雕刻師放棄的贗品。
他的旁邊擺放著一件被鮮血染紅依稀可辨的粉色棉服。他的一隻手還搭在上面，生怕誰搶走他髒兮兮的衣服似的。
喬愛終於淚水決堤坍塌在地，她一直想向他要一個答案，當初為什麼丟棄她，現在，她問不到了。
“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麼要帶我來這個世界？帶我來又把我丟掉，既然決定不要我，讓我自生自滅不就好了，為什麼又回來，為什麼那麼自私那麼任性？”
“小愛，你別那麼說他，他聽見心裡會不好受的。”身旁的張阿姨已經泣不成聲了。
“會不好受嗎？”喬愛嗤笑著，“我以為能把我丟掉就足夠心狠了，他還會不好受嗎？”
“小愛，你誤會他了，誤會他了啊。”張阿姨似乎想要說什麼，又不確定是不是能說，捂著嘴不住抽泣著。
在喬愛滿目疑惑又帶著壓迫的目光下，她才顫顫巍巍地開口：“他怎麼會捨得不要你呢，你是他的命啊，他怎麼會捨得呢。”
“小愛，是你的父母，你的親生父母懇求他這樣說的啊。”
“我的親生父母？”喬愛不解，她的親生父母難道不是他嗎？
“不，不是的。他不是，他不是你父親。”
“小愛，若不是你的父母求他，他怎麼會離開，他死都想護著你，又怎麼捨得離開你啊。”
“當年他把你撿回家，就是怕別人說你閒話，才賣了田地帶著你進了城。”
……
“若不是你父母找來，若不是他們害怕你知道真相，是他們拋棄你，擔心你會怨恨他們才叫他說那些話，才叫他離開，他怎麼捨得叫你傷心啊。”
2
喬愛三十多年的人生從有記憶以來都是在這座城市度過的。只是前面十三年是李喬，後面就換成了武慶海和陳秀。
喬愛還只會爬不會走的時候，李喬就賣了老家的地和房子帶她進了城。李喬租了五十來平的小閣樓，收了個二手的破三輪沿街地撿破爛收廢鐵。
李喬一條腿自小就跛了，在老家的時候，人們是管他叫李瘸子的，進了城他就變成了李破爛。
“李破爛又來收破爛了。”喬愛打小就是聽著這樣的招呼長大的。
李喬因為早出晚歸地撿破爛，自個也跟破爛一樣，又髒又臭的。大家見著總是敬而遠之，只有喬愛不嫌棄他。
喬愛總梳著兩個麻花辮，是李喬給她梳的，她穿著的漂亮花裙子，是李喬給她買的。喬愛七歲入學前，街頭巷陌人們總是能看見乾乾淨淨的喬愛和髒兮兮的李喬，還有一輛風燭殘年的破三輪。
喬愛原來不叫喬愛，叫李喬愛。李喬說，“李喬愛，李喬愛，小愛有李喬愛就不會孤獨的。”
那時候喬愛總是笑著點頭，堅定不移地相信她在這個偌大的世界永遠不會孤獨。
可是後來，喬愛從李喬愛變成了喬愛，李喬不要她了，她再也不是那個有李喬愛著的永遠不會孤獨的人了。
喬愛十三歲的生日那天，李喬哪裡都不去，不去收廢品也不去撿破爛，他說要陪小愛過十三歲的生日。
那天下課前喬愛就從窗戶看見了等在走廊上的李喬。他和平日不一樣，穿著的儘管還是舊衣服卻洗得乾乾淨淨，臉也不黑不髒了，頭髮也立整了。
這是李喬時隔了兩年之久又一次到校園裡等她。從好久之前，李喬就不進喬愛的校園了，來接她的時候也儘可能地把小三輪停得遠遠的。
李喬說因為學校門口不讓停三輪車。
可是喬愛明明有看見其他的三輪車，李喬說那是送水的，為學校服務的。和他的三輪不一樣。
李喬帶喬愛先去吃了肯德基。以往她們總是一年難得進一次，進來了也只是點最便宜的小份套餐。只有喬愛一個人吃，李喬說他不喜歡吃這些“西洋餐”。
今天李喬點了個大份的全家桶，喬愛怎麼也吃不完。李喬一臉滿足地看著喬愛，他皺巴巴的臉更皺了，醜陋地堆積在一起。
喬愛趁他笑的時刻把一塊炸雞喂到他的嘴裡，他想要阻止，喬愛不撒手，撒嬌地說，“今天過生日，就得吃。”
李喬嘿嘿地笑著，臉更皺巴巴的了，接過炸雞吃著。
從餐廳出來他們又去了南城的遊樂園。這是一家年代有些久的小遊樂園，人少票也便宜。李喬總會帶喬愛來這裡，大部分時刻，喬愛都會覺得，這裡蕭條得似乎就只有他們會光顧。
玩了好久，高樓把最後一抹餘暉也吞盡了，老闆來招呼說“到點了”，李喬才不捨地拉著喬愛走出來。
喬愛拉著李喬，一路上又蹦又跳絲毫沒有留意到李喬的情緒低落。
直到走到家門前，看著一男一女兩個陌生的中年人目視著他們走近，喬愛才收住了她欣喜的情緒，乖巧地跟在李喬身後。
李喬開了門，兩個陌生的人也跟著他們進去。女人伸手要抱她，喬愛畏懼地躲開了，緊緊挽著李喬警惕地打量著這一對男女。
喬愛在房間裡，隱隱約約聽見他們在談論自己，至於談論什麼，她沒有聽明白。直到這一對陌生男女拉著她走出家門，李喬要拉上門那一刻，她才慌了。
喬愛哭著掙脫了中年男女想要往家裡逃，李喬卻堵在門口。小小的喬愛才知道，原來李喬那麼寬，把窄窄的家門堵得嚴嚴實實。
喬愛哭著要扒開李喬，李喬卻一把撈起她重新把她送到了那對中年男女身邊，這一次，他們緊緊拽著她，她沒能掙脫開。
喬愛便哭喊著，心中祈求李喬能夠像平日護她一般解救她。
可是這一次，李喬卻對她的悲傷無動於衷，李喬模糊著聽見他說他想過自己的生活，照顧她太累了。
喬愛哭得更慘烈，她哭著求她不要丟下她，哭著保證她會乖乖的，保證她不吃肯德基，不要洋娃娃，也不穿漂亮裙子，只是求他不要不要她。
李喬總是說喬愛是天使，天使是被寵愛的，所以他會好好保護她，不叫她悲傷，不叫她哭泣。可是這一次他把她弄哭了，卻不哄她了。
喬愛最後被拽走前聽見他說，就當沒有他這個父親。
武慶海和陳秀原本計劃帶喬愛換一個新的城市生活。喬愛卻說她習慣這裡，不走。
後來李喬就走了，喬愛氣不過去質問他，他說他累了，想為自己活著。他說就當他沒有來過，就當沒有他這個父親。
他真就走了。
喬愛哭著求他不要走，求他帶著她一起。他還是一個人走了。
喬愛就開始恨他了，憑什麼要她當作他沒有來過。是他把她帶到這個世界的，他累了就可以丟棄她，就要她當作他沒有來過。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麼要帶她來這個世界，為什麼要愛她。
不知道是和自己賭氣還是和李喬賭氣，以後喬愛就從李喬愛變成了喬愛。他不是不要她了嗎，那她也不要他了，不要李喬愛了。
3
李喬是年初才回到這個城市的。李喬出現在喬愛面前的時候，也是蹬著個破三輪，似乎比以前那個更破，而他也比以前更老更瘸。以至於喬愛都沒有認出他來。
“小愛。”
當喬愛聽著熟悉的聲音回頭，待看清楚面前的人，竟落荒而逃。
喬愛把自己鎖在家裡哭了一天一夜。
他不是要過自己的生活，不是不要她了嗎？看他那一身破敗的模樣，大概是過不下去了才又來找她了。
“你不是不要我嗎，現在我也不要你了。”喬愛打定了主意真的沒有搭理過這個人。儘管他總是無事可做似的每日每夜跟在她左右，喬愛始終不曾給過他一絲一毫好臉色。
直到他拿著那份診斷書顫顫巍巍遞給她。
阿爾茲海默症。
“小愛，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是希望你別趕我走，我就遠遠看著你，我不打擾你的。”
他說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自語似的說，“我就是怕忘記你，我想多看看你。”
4
李喬自小孤家寡人，直到三十多歲在垃圾堆邊撿到喬愛。
他在村莊生活了大半輩子，為了給喬愛一個沒有流言的生活，為了給喬愛一個好的教育環境。他毅然決然賣了家當，帶著喬愛到陌生的大城市謀生。
那些年，他得照料喬愛，又得為吃住奔波。他把喬愛掛在身前，把麻袋掛在身後，沿街地拾撿，撿了大半年才換得個二手的小三輪。他便在三輪裡安放了一張小床，那是他收廢品收來的，他還細心地在床沿加了護欄。
他又在小床上方安了把遮陽傘，也是他回收來的。
他在前面蹬著三輪，白色的喇叭在後面不遺餘力地喊著“回收廢鐵舊書嘍”，他就在前面唱歌迎合。喬愛就扶住床沿咯咯地笑。
他一直給喬愛買漂亮的小裙子，後來也買漂亮小書包和漂亮娃娃，等喬愛頭髮留長了，他就給喬愛梳麻花辮。比喬愛同班女同學的媽媽梳得還要漂亮。
她們總是會羨慕喬愛，說她的辮子好看。喬愛就得意地拉著自己的麻花辮說，“是我爸爸給我梳的。”
後來，李喬不要她了，再也沒有人給她梳過麻花辮。
李喬每天總會先把喬愛送到學校，也會在喬愛下課前就早早等在走廊上。
後來，喬愛上初中了，他就不進校園了，把他的小破三輪停得遠遠的，然後就站在校門口張望，等著喬愛走出來。
喬愛剛上初一的時候，他還是去走廊接她的。只一次，才上了走廊就聽著幾個孩子談論說喬愛的爸爸是撿破爛的，髒兮兮的，每次走過他身邊都臭烘烘的。
他便低著頭又退了回去，他想著他乾乾淨淨的小愛，那麼好看那麼幹淨的小愛，他不能叫她在同學面前丟了臉面。
以後，他就不再進校園了，也額外帶著條幹淨的毛巾，只有在接喬愛前才拿出來擦臉上的髒汗。一到家也首先想著把毛巾洗乾淨，晾乾再重新摺疊好小心翼翼放進袋子裡。
5
“小愛，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你。他總跑去學校，他說‘小愛要放學了，我得去接小愛了’。他總去遊樂園，他說那是小愛最喜歡去的地方。
他也總去家樓下的早餐店，他說因為小愛喜歡吃那裡的包子。他還住在原來的地方，他說害怕小愛回來找不著他。”
“他前一天跟我說入冬了，小愛怕冷。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一個人跑去商場給你買衣服啊。”張阿姨說著又啜泣起來。
喬愛依舊坐在廊椅上，抱著那件沾染鮮血和泥土的髒兮兮的棉襖。這是李喬被送到醫院時緊緊抱在懷裡的。
他躺在商場前那條道路的血泊中，已經沒有意識，嘴裡卻還是喃喃著，“小愛，小愛。”
手術裡他有過短暫的清醒時間，也都在叫：“小愛，衣服……”
他還對上面的泥土鮮血耿耿於懷，他還在自責沒有好好護住那件棉襖。
他還在想，衣服不乾淨了，不漂亮了，他的小愛就該鬧脾氣不穿了，不穿會凍壞的。他拉著醫生的手在顫抖。
醫生習慣地以為那是人的求生本能，敷衍地說：“放心，放心，我們會救你。”
其實他只是想說讓他去再買件衣服，天氣轉涼了，他似乎意識到，他再不抓緊些，就來不及了。
儘管他盡力祈求，他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還是沒有來得及再給他的小愛重新買一件新衣裳。就像當初，他沒有來得及陪他的小愛長大一樣。他這一生，終究是來不及了。
喬愛還是恨的，不恨他了，只是恨自己，她明明那麼想他，明明一直等著他回來。他回來了，她卻還在鬧彆扭。
哪裡有那麼深的恨，即便有，都在那一聲“小愛”，在他回到她眼眸中的那一瞬間消散了。可她偏偏被他寵壞了，她對所有人，對拋棄她的親生父母都那麼友善，偏偏對他那麼殘忍。
6
“小愛，這是他留給你的。”
張阿姨從衣服夾層裡取出來一張包裹嚴嚴實實的銀行卡，遞給瞭解一切後已經泣不成聲的喬愛。
“這是他給你的，我一直隨身帶著。雖然離開了這裡，雖然知道你有爸爸媽媽，他就是不放心你。總害怕有一天你又被他們給拋棄了，這些年他每日每夜地掙錢，連件衣服都沒捨得買。他說他得給你攢點錢，就是以後你爸媽不要你了，他也能養好你。”
喬愛才恍惚發覺，他回來，來來回回穿著的還是以前的衣服。破敗不堪，難怪她總覺得他過得比以前更悽苦了。那以後她還暗自在心底嗤笑，不是丟棄她過好生活嗎，如今倒是過成這副模樣了。
喬愛接過那張銀行卡，卡後面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密碼，她的生日。 （作品名：《散了的麻花辮》,作者：初七小姐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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