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毛中歲月

河邊柳樹飄落下來的柳絮,鋪滿了公園裡的碎石路。走在上面,仿若走在滿是白雪的毛中小路上。那裡也有一口池塘,位居校園的東南方,離大門不過十五步的距離。正對面是一棵系滿了各色絲帶的老樹,軀幹上有個碗口大的洞為證。每當高考來臨的時節,都會有源源不斷的香客來樹下燒香祈福。池塘邊不規則地立著幾棵柳樹,圍繞著一座古亭分散開來。我的教室在好在一樓,坐在座位上,能直接透過窗戶,看到古亭。有時候在課間的縫隙裡,我會遠遠地望著古亭,陷入沉思。08年的那場大雪,讓來不及融化的雪花鋪滿了池塘邊的碎石路。每到晚飯時刻,我手裡都會拿著兩個熱乎乎的包子,坐在亭裡,遙想遠方。

每當走入這個柳絮飛舞地季節,我都會想起當年的高中歲月,而且其中的某些細節,至今都讓我難以忘卻。在短短的兩年光陰裡,我由一名差等生變成了一名大學生,首先要感謝的就是這所高中,他的名字叫做毛坦廠中學。

08年的那場大雪實在是太大了,大的讓我們這群學生都不知道小鎮以外發生的任何事情。直到過年回家,才知道這場大雪不僅給全國的電力系統造成了嚴重的損失,還讓千千萬萬歸家路上的人忍受了難以想象的飢寒交迫。只不過當時因為我們是學生,得到了政府和學校的特殊照顧,才得以僥倖逃離這個大雪封住的小鎮。

臨近放假的前幾天,出租屋門外的白雪已經堆的有一人多高了,而且屋頂的積雪還在不停地往下滑落。以至於早上5點起床的我,都要積蓄一點力量才能把門打開。然後用書本插點雪進來,再放點熱水融化後洗漱,或許是積雪的時間的確有點長了,後來我每次插進來的雪和著加進去的熱水竟然不用二次調節,就可以直接進行洗漱。而房東老奶奶和她的老伴在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停的架梯子,然後把屋頂上的積雪給掃落下來,生怕舊屋因為積雪太多,壓垮了屋脊。

我居住的小院一共住了15戶,只有我一個人是單獨住了一間房子,其他的同學都有家長在這裡伴讀。只不過因為學習實在是太忙了,大家雖偶有照面,卻很難說上幾句。唯獨住在前排二樓東間的那位帥哥,我比較熟悉。他是合肥人,姓盛,戴個金屬邊框的眼鏡,看起來很有種儒雅的感覺,不像我這種大老粗,溼了的手,只會往衣服上擦。

開學是在7月初,我來的很早,主要是想逃避家裡繁重的勞動,而他是在開課的前一天,坐著一輛黑色的尼桑來到這裡報到。有時週六的晚上,我會爬著樓梯到他的小屋坐一會。因為週日的早晨,應屆生不需要做早操,我才斗膽讓自己閒暇幾分鐘。

他住的屋子因為和房東的臥室建在一起,所以裝修自然要比後院好很多,屋內不僅有地板磚,屋頂隔板,就連牆壁似乎都更白一點,晚上開個小瓦數的燈泡,照的屋子裡面亮的很。屋外的窗戶上有鋁合金防盜窗,不像我住的後院,是那種老舊的窗戶,木頭中間插上鋼筋來防盜。這樣的窗戶再搭配上有點傾斜的牆壁,跟前屋貼了白色瓷磚的相比,顯得過於有些單薄了。尤其是在山裡冬天來回呼嘯的冷風中,會瑟瑟發抖,還會發出呼呼的聲音,時常讓人難以入睡。

合肥是安徽的省會城市,在教學質量上比起其他市縣應該會更好一些,真不知道為啥每年都會有大量的學生來我們這個隔壁市的中學學習,準確地說,是複習。而且那個時候的合肥是允許辦高三複讀班的。由於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每個週日下午都能看到大量掛著皖A牌照的車輛停滿了小鎮,其中不乏有阿斯頓馬丁,保時捷之類的豪車。當然,那個時候的我只認得綠顏色的奇瑞QQ和銀灰色的昌河面包,值錢的車子都是上面那位盛同學告訴我的。他不喜歡車,但他都認識。

“你每天都在家裡做些什麼?”

有天晚上他顯得饒有興致地問到。

“以前養了幾十頭豬和幾百只雞,現在上了高中,家人沒時間弄了,我回家的時候就送送貨。”

我啃著他給我的蘋果,漫不經心的說到。

“那還有啥其他有趣的事情不?”

“沒有吧,除了幫家裡幹活,還有就是幹活。”

“哦,這裡還有黑布林,你吃不?”

我瞅了瞅那黑色的東西,像小桃子一樣,卻認不出是個啥,不知道味道怎麼樣,索性就搖了搖頭。

“還是沙翠沙翠的蘋果好吃,倍兒香!”

我學著電視裡的廣告語,回答他到。

“你來這裡感覺到累不?”

我接過他強塞過來的香蕉後,問到。因為毛中是我們當地很有名的一所學校,素來以壓力大和作業多出名。本地農村的孩子大多都接受不了,有關係都借讀到市裡更好的高中去了,更何況是外來的和尚了。

“我感覺挺好的,這裡很安靜,適宜學習。我來複讀想考個好一點大學,然後再出國。”

“怪不得房東老奶奶都說你傻,有那條件不出去,非到這裡來受罪。你可知道我們這裡每年都有壓力大,受不了跳樓的。”

“聽說過,但我覺得不至於。學習本就是件很辛苦的事。”

嘿嘿!我笑笑不說話,露出兩排淡黃色的牙齒。

臨近放假的雪是越下越大,似乎沒有一點要停的跡象。教學樓前的廣場上,積滿了大約能夠淹沒腳踝的雪。圍成一個個正方形的紅色瓷磚上倒是沒有,因為它很滑。早上走路眼神不太好的同學,大多都會因為踩到紅色瓷磚滑倒過。這點,班主任倒是常提醒我們,不要去踩紅色的瓷磚,然後他又會緊接地說出下一句,咱們來看下一題。

路燈實在是太暗了,那天早上,我也被滑到了。仰著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我對著路燈抱怨到。這麼大的雪,直接導致晚上下自習後的街上,人越來越少,就連平時都擠不進去的書店,也是門可羅雀。倒是校門前送飯的家長,還是跟天晴的時候一樣多,只不過他們比平時多帶了把傘。

這天,又碰到了盛同學的媽媽給他送飯。他媽媽可時髦了,身上都是鮮豔的衣服,還穿了高跟鞋。就連房東老奶奶都說,陪讀的還穿高跟鞋,真是個愛美的人。只不過,她不允許她在家裡穿高跟鞋,深怕發出的聲音會影響同學們的學習和休息。在這點上,毛中的房東倒是出奇的一致,他們愛護學生就像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令大多數人都很難想象的事,一個幾萬人居住的小鎮,中午午休的時間,安靜地跟凌晨一樣。不過,他們還有一點也特別地一致,那就是下半學期漲房租。二百,明碼標價的很。

“俠門,又回去吃飯啊。”

阿姨老遠看到我就笑嘻嘻的說到。

我也回笑,來不及說一句話,就跑著離開校門了。

“你媽呢,好久都沒看到她給你送飯了。”

“年前,家裡生意忙。”

“哦,你家做什麼生意的呀?”

“家裡有幾個工廠。至於產品嗎,說了你也可能不太懂。”

“哦,那你家應該相當有錢吧。”

“哪有,來,吃蘋果,這個是我媽上週託人從合肥帶過來的,特別甜。”

我還是一樣露著淡黃色的牙齒,啃著蘋果,跟他聊個幾分鐘的。

外面的雪還是依舊在下,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我屋子裡的水,放到第二天早上,都會結一層薄薄的冰。

“聽說大雪封路了,現在往六安的公交車都不通了。”

“沒事的,我媽給我打過電話了,說她年前一定會來接我回去的。”

“你媽真好。”

“那你們怎麼辦,沒有公交車,怎麼回去啊。”

“我也不知道哎,暫且看吧,反正我還不知道具體的放假時間。”

聽到這句話,我放慢啃蘋果的速度,轉頭望著窗外。想想這好像並不是一件讓人特別擔憂的事。不信你看他們,還低著頭抱著書,疾步的向前走。


不管春節前的雪下的有多大,我還是照例每天5點起床去學校,準確地說,是跑步去。有一天,我又被教學樓前的紅色瓷磚給滑跌倒了。抬頭的瞬間,看見了個熟悉的背影也倒了下去。哦,樓上的盛同學,原來他起的也這麼早。

那年的臘月二十四,我和其他幾個同學坐著專門從市區開來的公交車回到了家中。雖膝蓋下面,全已溼透。但仍忘不了,那滿山遍野的白。

隨著溫度的逐漸升高,下學期的學業明顯要比上學期緊張的多。整整三個多月的時間裡,我硬是沒找到幾分鐘去樓上蹭吃盛同學的蘋果。只記得,我拎起行李跟房東老奶奶告別的時候,看到盛同學的媽媽在往尼桑的後備箱裡放東西。

有時想,要是早一年買了摩托羅拉C118,或許現在我還能蹭到他的蘋果。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年為夢想流過汗水的人,同時也送給現在正在高考路上拼搏的莘莘學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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