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噤言，班長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下來。
南島冷哼一聲，“真沒本事。”
她拉起顧北海的手，熟悉的厚繭摩挲著手掌，她低聲道：“我們走。”
外面陰風陣陣，寒氣逼人，空氣裡還有燃盡的煙火氣。顧北海在飯桌上被灌了不少酒，臉上紅了一片，身子也覺得熱，手心出了汗，黏膩一片，南島卻始終沒鬆手。
他笑得淒涼，“南南，你都聽到了吧，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錢都賠光了。”
她停住，仰著頭安慰道：“錢總會再有的。”
“那你呢？我錯過了你，可是你也沒有再回到我身邊。”他低下頭貼近南島，才注意到她今天化了妝，只是她不曉得，她的面相太清寡，不適合這種顏色的口紅，很顯老氣的。
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隻YSL，塞在南島手裡，聲音含了醉意，“這個是特意給你買的，我對口紅不太懂，聽說這個色號是斬男色，我就買給你……你塗上肯定很好看，斬了我吧。”
本來還很難過，被他這句話給逗笑了，她摸著口紅圓管的外殼，望著他英俊的臉，說道：“顧北海，你親親我吧，你從來沒有親過我……談戀愛的時候，你都沒親過我。”
話音剛落，顧北海就捧著她的臉吻了下去。
5
元宵節都過完了，在外工作的年輕人都相繼離開了，顧北海還在家裡待著。父母對於這件事一個字也不提，知道兒子這幾年因為創業公司的事情已經拼盡全力了，現在休息一段時間也挺好的。
他現在不去想工作的事，南島說得對，工作總會有的，錢也總會有的。
他在想南島。
南島那天對他說：“顧北海，五年前分手的時候，你說我和你不合適，現在呢？你覺得合適了嗎？還是說，我只是你失意時的港灣，停一段時間你就會再次離開。”
他們是交往過的，大三的時候顧北海忙著和室友創業，開發一款軟件，廢寢忘食得讓南島擔心，南島拿了他的課表去給他替課，給他帶飯到宿舍。顧北海過意不去，問她：“南南，你幫我很多忙，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你開個條件，讓我做什麼回報你？”
南島琉璃一樣的眼睛轉了轉，“做我男朋友。”
顧北海撂下筷子，“不是吧，都大三了，你還喜歡我？”
南島點頭，“我沒說我不喜歡你了啊。”
顧北海搖搖頭，“不行，這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不能隨便。”
南島撇撇嘴：“哦。”她望著他的濃眉大眼，還有專注在電腦上代碼的眼神，想著為什麼還是這麼喜歡他，不就是高中坐過同桌，上課無聊時在草稿紙上畫五子棋，打瞌睡的時候互相放過風，物理化學題經常請教他嗎？
軟件開發出來以後找不到公司投資，投入了精力和心血卻沒有迴應，如石投大海，一起開發的室友也不耐煩了，不願意再耗下去，開始準備秋招。獨留在原地的顧北海進了死衚衕，不願放棄，但又不得不盤算著向現實低頭。
南島路過籃球場看到他一個人在打籃球，走到他身邊，笑著道：“顧北海，明天還要我給你替課嗎？”
顧北海拍著球，烈日下渾身是汗，他喘著氣，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他看到她手裡捧著的申論資料，問道：“你要考公務員？考到哪兒？”
南島：“回濱縣啊，在海城待了快四年，我還是不習慣，想回去。”
顧北海“切”了一聲，跳躍起來投了一個籃，說道：“你不是喜歡我嗎？”
南島愣了，點點頭。
“我要是你男朋友，我決定留在海城，你留下來嗎？”
南島瞪圓了眼睛，聲音清脆悅耳，“當然，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啊。”
記憶拉回到那一年，顧北海不得不承認，南島說得對，她是他失意時尋求避靠的港灣。
那個時候的他，在南島的陪伴下租了一間地下室，接活做外包，找客戶，繼續開發手上那個軟件。終於有一天撥雲見日了，南島挑著好時日跟他說：“北海，你有想過和我結婚嗎？”
顧北海渾身一哆嗦，“結婚？你想得太遠了吧？”
南島彎下脣，“我想結婚啊，想有一個家，想穩定下來。”
顧北海躲開了她的目光，“對不起，我沒想過。”
“那就分手。”她氣惱道。
顧北海梗著脖子，“好啊，反正我們不合適，好聚好散。”
“那你喜歡過我嗎？”
“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時候顧北海心跳得很快，他只有在撒謊的時候才會這樣，但那時他沒反應過來，就只圖一時嘴快。
南島抿著脣，穿上羽絨服就離開了地下室，再也沒回來。
接下來的故事，就如同顧北海聽到的，她考到了濱縣地震局工作，經熟人介紹和一個男人相識結婚，婚後很快就懷孕，對方出軌，她忍受不了就離婚。孩子生下來就有先天性心臟病，她小心翼翼地照顧餵養，卻在一次買菜回去時，發現女兒渾身僵硬冰冷地躺在床上，再也沒睜眼。
他向南島說抱歉，南島反而笑話他：“和你有什麼關係啊？分手以後的路怎麼走，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是好是壞都和你沒關係的。”
南島反倒很感激他，在濱縣這些年回想起青春，才意識到那是她最勇敢絢爛的時光，她從小到大都是想著安穩踏實，唯有顧北海，能讓她突破那一層防線。
6
顧北海做了一個決定，於是他穿上衣服就準備出門，卻在彎腰穿鞋的時候，感到了身體的晃動——三秒後才反應過來是房子在晃。
是地震。
震感很明顯，持續了一分半鐘，好在樓房夠牢固，只摔碎了一個掛在牆上的時鐘。
他讓父母先別亂走動，上網查了下，地震局發出來的消息是震級5.1，地震源在另一個縣。
他呼出一口氣，跟父母說道：“沒什麼事，餘震可能性也小，在家待著就行。”
顧母拍拍胸脯，“也是，咱們家樓層太高，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
他想到南島，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沒有人接。於是便打到她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是花姐，知道是顧北海以後，急忙道：“南南今天去一個工地了，去勘察基底。剛才地震了，那個工地現場誰知道措施好不好，堆得亂七八糟的磚塊之類的，要是出了什麼事……”話沒說完，聲音哽咽了。
顧北海拿著鑰匙的手在顫抖，衣服拉鍊都沒拉就下了樓，開著車去花姐說的工地。
此刻的南島在經歷過地震後坐在路邊一邊等車一邊跟同事聊著天，同事看著遠處一輛路虎開了過來，指著道：“肯定超速了。”
南島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顧北海的車，笑了起來。
車子停在她面前，顧北海下了車，南島還是坐在路邊沒動彈，顧北海將她提起來，手在她身上搜索檢查，一旁的男同事推開他，“你幹什麼呢你？！”
顧北海瞪著他，“我碰我老婆關你什麼事？”
同事愣了，疑惑地問南島：“你啥時候又結的婚？”
南島搖頭，“我也不知道。”
顧北海眉頭緊蹙，焦急地問她：“你有沒有哪裡受傷？花姐跟我說你這工地很危險——”沒說完，同事便笑起來，“這哪裡是工地，這就是一塊廢田，能出什麼事？”
顧北海往南島身後一看，一片平坦廣闊的田地，根本沒有什麼磚瓦。
南島將他的外套拉鍊拉上，溫柔地看著他，“被人騙了都不知道，衣服都沒穿好。”
同事看這兩人是要膩歪一會兒，便走開了。
暗下來的天空，雲層舒展開，被夕陽染上顏色，都顯得柔情蜜意起來。顧北海眨眨眼，壓抑著心中洶湧的後怕情緒，摟住南島道：“我怕又把你弄丟了。”
南島笑起來，眼角有眼淚，她說道：“其實你上次說要和我重新在一起，我挺開心的，可是我害怕你又推開我。”
顧北海喉結上下滾動，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這次絕對不會，從此以後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他意識到她有多重要是在五年前的聖誕節，他坐在辦公室裡玩著手機，一遍一遍地看著和南島的聊天記錄，腦海裡浮現的全是那一張瘦削毫無特色的臉，唯有那一雙琉璃般的眼睛最吸引人……他才意識到他在想她，想她哪裡吸引他了。
後來工作一旦有空隙還是會想起她，他明白過來這份心意，卻騙自己太忙了沒時間去找她。其實是沒有勇氣，也太過驕傲放不下面子，明明是她先喜歡的他，他說過不會喜歡她的。
隨著公司宣告破產無路可走，他就想，現在終於有時間去找她了，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7
嬌嬌是一隻可愛乖巧的薩摩耶，看到顧北海就像是熟人一樣圍著他打轉。
南島圍著圍裙，叫他吃飯，顧北海離開嬌嬌，看著豐盛的一桌子菜，揚起笑道：“你再這麼做菜給我吃，我就捨不得走了。”
南島盛了一碗飯給他道：“不走我就踢你走，你必須去海城把賠了的錢給我掙回來。”
“是是是，老婆說得對。”
南島瞪了他一眼，“我沒答應嫁給你呢。”
地震那天他其實就是打算去買鑽戒向她求婚的，南島得知後卻說道：“不可能，你現在就是一個待業青年，我嫁給你喝西北風嗎？”
“我馬上在濱縣找工作。”
“你不是不喜歡濱縣嗎？你一直喜歡海城的。”
“可是你在這裡。”
他認真的樣子很是令她動容，她笑道：“其實我還是希望你在海城，你在濱縣這段日子我覺得死氣沉沉的，一點不像你。”
他在電腦前工作的時候，聊起手頭的項目時眼中的光芒，是使她欣喜並且希望能夠一直都看到的。
顧北海沉默了，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呼出的氣讓她覺得癢癢的。
最後兩個人討論的結果是，顧北海回到海城工作，那裡才是他大展拳腳的地方。至於南島，她說道：“我在地震局的工作挺好的，我也很喜歡，等到有機會，我會爭取調到海城地震局。”
“我們這是要異地戀？”顧北海皺起眉。
南島點頭，“我肯定會過去找你的，只是等待時機罷了。”
就像每一年的洋流要等待季風才能逆流而上，回到往年都去過的地方。
巧的是，她先等到了顧北海。
顧北海笑得沒心沒肺，摟著她道：“好，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南島將他送走，回到家裡就收到一個短信，是顧北海的。
“我的南南天下最美。”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十年前她告白被拒絕，顧北海給的理由是“你長得不夠好看”，氣得她哭了一下午。她都快忘記這件事了，沒想到他卻記掛著。
又來了一條短信：“以後每天都說一遍給你聽。”（作品名：《南島與北海》,作者：世吹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向你推薦精彩後續故事。
相關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