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萍（中）和他的同事們。（圖片由本人提供）
季曉萍是上海市公安局監管總隊直屬市第三看守所“艾滋病羈押管理中隊”（以下簡稱“涉艾”中隊）的中隊長。2013年，隨著涉艾在押人員的增多，上海市第三看守所成立了“涉艾”人員專管中隊，這是全國首個艾滋病專管中隊。季曉萍從巡控民警做起，擔任過涉艾中隊的管教民警和警長，2017年又擔任了中隊長。
從警七年間，季曉萍經歷過職業理想與嚴酷現實的衝撞，經歷過對艾滋病毒的恐懼，也經歷過深恐禍及自身及家人的憂慮，但在兩千多個日夜的堅守中，他懂得了責任在肩，使命光榮，他從關心他們的生活入手，寓人道救助於嚴格管理之中，矯治著那些迷失的靈魂，喚醒那些在罪惡中墮落的心，也用一腔青春的熱血詮釋著公安監管工作的意義。
“管教，你難道不怕我嗎？
剛剛接觸“涉艾”人員時，季曉萍高度戒備，每次與他們接觸，都要穿上嚴嚴實實的防護服，嚴格進行隔離。
但季曉萍發現，穿著防護服與“涉艾”對象談話，容易讓對方感到隔閡、不信任。為了有利於開展管理教育，季曉萍努力在防止職業暴露和教育效果之間尋求一個最佳的平衡點。
“涉艾”監區新收了一名艾滋病攜帶者，姚某。剛剛入監時，姚某情緒低落，一直默默流淚。
為了打開姚某的心結，季曉萍摘下防職業暴露的口罩和隔離手套，走近姚某跟他聊天，還不時地用祼露的手遞紙巾，近距離接觸姚某。
姚某問：“管教，你難道不怕我嗎？我被篩查出患有艾滋病毒後，原來看守所裡同監室的人都離我遠遠的，他們寧願睡地上，也不願跟我挨著睡。”
季曉萍說：“我當然也怕患上艾滋病。但我更相信科學的醫療措施、樂觀的心態能夠幫助我們戰勝病毒。你雖然篩查出是艾滋病毒攜帶者，但只要堅持治療，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一番長談後，姚某如釋重負，說：“謝謝您，管教，我真怕以後這個社會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但是您讓我看到了陽光，我會堅強起來的。”
你就不怕感染嗎？
靜安分局送來一名 “涉艾”對象，涉嫌非法販賣毒品，叫艾某。這是艾某第三次進第三看守所。
季曉萍觀察艾某，發現艾某眼神飄忽、瞌睡連連，說話沒有邏輯，一問，才知艾某是吸食了過量的冰毒。艾某這種情形，明顯是對冰毒的耐受性不強，產生幻覺的概率很高。
為了防止意外，季曉萍告訴分控室民警：“今天新收的艾某有些反常，要特別關注。我今晚不回家了，留在中隊，一有情況馬上叫我”。
晚上18時許，電臺裡傳來急促的呼喊：“指揮中心！指揮中心！204監室在押人員艾某正在拿頭部撞擊鐵門，請速通知增援民警、值班醫生到場。”
季曉萍一聽，迅速走到204監室。監室內，艾某橫躺在地，昏迷不醒，頭部一個醒目的傷口，不斷地流著血。暗紅色的血汩汩地流著，多流一秒，艾某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值班醫生還在趕來的路上，怎麼辦？
季曉萍不假思索，迅速戴上手套，抄起一塊乾毛巾就朝艾某的傷口上按去。血溢出的速度減緩了，按壓著傷口的白毛巾和薄薄的橡膠手套慢慢被鮮血染紅。
三分鐘後，值班醫生到達現場，上藥、包紮、啟動應急預案，事態得到了控制。由於救治及時，最終艾某頭部被縫了15針，沒有生命危險。
事後，有人問季曉萍，你就不怕感染嗎？但季曉萍說，這是一條生命，我總不能任由他的血一直流下去。
季曉萍做巡邏之前的準備工作。
生命可貴，任何形式的半途夭折都值得痛惜
2016年12月，“涉艾”管理中隊來了一名罪犯叫歐某，罪名是涉嫌盜竊犯罪。
艾某患艾滋病患病時間已長達12年，此外，還患有高血壓、糖尿病、丙肝、肝硬化等病症，近年還出現了腹腔腫塊、左腎小結石、食道靜脈曲張等等。
在老家時，歐某仗著自己身患艾滋病，屢屢作案，當地公安機關將其抓獲後，因沒有合適的羈押場所，只得將其放行。由此，歐某已先後5次逃脫法律的制裁。來到上海後，歐某做伎重演，沒想到碰了壁。上海公安機關的領導考慮到，如果放任此類人員在社會上肆意作案，那是對社會穩定和人民群眾安危的不負責任，思慮再三，決定予以收押。
為了確保歐某在押期間不發生意外，季曉萍將其列為三級重大風險人員，囑咐巡控民警對歐某24小時定屏監控。他還會同所裡的醫務部門反覆商討，專門給艾某制定了綜合疾病控制與康復治療方案，還反覆強調用藥“配伍禁忌”，確保用藥安全。
沒想到，如此精心照料之下，歐某還是出現血糖突發升高、血壓不穩、食道靜脈嚴重曲張等症狀。
經過嚴密監控，艾某病情惡化的原因終於找到了。原來，他趁同監室人員熟睡之際，偷他們的食物吃，想以此造成血糖升高，病情惡化，逃避懲罰。正當歐某再次偷偷進食之際，被巡控民警當場發現並制止。
歐某惱羞成怒，大叫：“你們不把我的病治好，我餓得難受，吃點東西也不行嗎？再這樣，無非是魚死網破。”
值班民警擔心場面失控，立即打電話給季曉萍。當時已是凌晨兩點，季曉萍接到電話，立即從家中趕來。
正在艾某情緒失控大喊大鬧之際，突然抬頭看見季管教站在他面前。
季曉萍拿出一包無糖餅乾遞給歐某，說：“餓了吧？這是無糖餅乾，先吃了再說。你的病情你也清楚，必須要控制飲食，以後嘴饞了就跟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沒有電警棍，沒有大聲斥責，只有寒夜裡溫和而關切的笑容，卻讓歐某第一次感到羞愧和自責。歐某怔怔地接過餅乾，久久不語……
從那以後，判決、服刑、釋放，歐某始終沒有吵鬧過，一直服從管教，遵守監規監紀。季曉萍也多次找他談心，儘可能地溫暖感化他。
刑滿釋放當天，歐某對季曉萍深深鞠了一躬，說：“季管教，其實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我這輩子沒遇到什麼好人，也沒什麼人真心對我好，遇到您，我才活得像個人。謝謝您!”
一年後，艾某因艾滋病導致併發症發作，不治而亡。
季曉萍聽說後，沉思了很久，這是他工作以來得知的第十個因艾滋病併發症去世的刑滿釋放人員。生命可貴，任何形式的半途夭折都值得痛惜。
他感慨地說：“個人的力量有限，我幫不了每一個處於困境和絕望中的人，但只要有機會，我願意釋放出最大的善意，讓執法工作變得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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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圓》法治人物版2月刊
編輯丨肖玲燕設計丨肖玲燕
文丨陳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