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段爆炸式的畸形發展和 2018 年不大不小的風波後，中國娛樂產業似乎也顯現了某種迴歸的跡象，即對於真實和誠實的渴求。一眾優秀的演員因技巧和專業度得到稱頌，得以與千篇一律的名人皮囊分庭抗禮。我們堅信，也必須相信，歷史具備其自我治癒的本領 —— 無論「山下學堂」是不是偶發事件，無論《最美表演》和《我就是演員》的品質如何。
鄧恩熙出現了。令我們猝不及防 —— 14 歲的姑娘已經擁有了三部劇情電影的演出經歷，她微博則收下了 45 萬追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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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她？仔細研究了她的作品後，我大約可以得出如下闡述：世界，是一個運轉中的巨型裝置藝術品。鄧恩熙，一位了無雕飾的女孩子是作品中的靈光，彷彿佛家的機鋒。她的存在（包括她英氣的眉毛），每每刺痛著年老、虛偽、懶惰，對於謊言習以為常的我們。世界很消沉。她彷彿擾攘世界中為數不多的「正確」。
就這樣，詭異的大時代將鄧恩熙錯位擱置在了一個原本不屬於她的世界 —— 沒有對錯，假如我們討論和麵對的是真實的發生。鄧恩熙成了一名職業演員，儘管尚未掌握成人世界的生存法則。虛構的故事情節中，鄧恩熙亦經驗著少年人與成人的摩擦和碰撞，一次一次。然而，恰得益於與成年人的比照，鄧恩熙的存在是 2018 大銀幕為數不多的令人記憶深刻的清新之一。
劇組裡的一位前輩告訴鄧恩熙，表演，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體驗到不同的人生。演員的情緒管理，就好像管理抽屜，比方說，這一層名叫「開心」，你在演開心的時候就把它拉出來，要演不開心，你就把叫「不開心」的那個抽屜拉出來。鄧恩熙聽了，覺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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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 X 的獻身》中的女孩子，也許是最為接近童年鄧恩熙的角色 —— 躲在媽媽身後的女孩子，需要被保護，需要被照顧，需要被擔心 —— 小時候，有段時間，一直開朗的鄧恩熙變得內向，媽媽把她送去上播音主持課，覺得她應該鍛鍊一下。課上，老師要求她表演動物，她記得，「每說一句話，都會滿臉通紅，從臉紅到耳朵根子的那種。」
《無名之輩》中，一頭髒辮、性格凌厲的角色，則展現了鄧恩熙的另一面 —— 角色放大了她的「叛逆」。鄧恩熙告訴我，飾演「她」的時候，正好處於那種「會跟父母頂撞」的時期。
到了《你好，之華》，一位大大方方的鄧恩熙出現在大銀幕 —— 表面安靜，言行間卻顯出了內心的韌性和張力。導演巖井俊二當時對演員的提示是，走路不能跳，沉穩一點，不能急，特別是跟妹妹在一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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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真實生活中，如今身為演員的鄧恩熙，性格中是很有些韌勁的 —— 畢竟，演戲並不單是好玩的事情。這多少與她少年學舞的經驗有關：三歲那年，舞蹈教室，鄧恩熙見到了一個小朋友的紅舞鞋，她覺得好看，那以後，她穿起舞鞋，認真學起了民族舞。「跳民族舞，對柔韌性的要求特別高，每次壓胯的時候，我都在想，下學期我不去上課了吧，但還是堅持下來了。」
很遺憾，包括北京舞蹈學院、上海舞蹈學校在內的眾多著名或非著名中國舞蹈機構未能為舞臺造就一個一個吉賽爾。而在娛樂至上的語境下，向銀幕和電視屏幕奉獻了眾多優秀演員：《萬物生長》中的齊溪，於新領域中冉冉升起的演員杜鵑，有著驕傲的蝴蝶骨、違背了 36 歲退役承諾的譚元元。舞者出身的演員（包括出自著名的瑞典皇家芭蕾舞學校、受過 9 年專業訓練的學院獎得主 Alicia Vikander）擁有共同的關鍵字：外在是優雅，內在是堅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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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了柔韌的裡子，今天的鄧恩熙才能顯現出更多的溫潤、善良和包容。躲在沙漏形的輪廓裡，她幾乎微有了些大人的樣子。但走近了，仍然是小朋友。她長大了，她也沒有長大。
化妝師在鄧恩熙的眼眶周圍塗了些藍。她說，生活中不太會畫這麼誇張的眼妝，除非萬聖節；現在比較想試試的，是「公主切」。我很想告訴她，你的生活還會有好多好多的可能。比如當年，她在學校門口被星探發現時，並不知道未來有一部叫作《天醒之路》的戲等著她，劇組的威亞，會把她吊到三層樓那麼高……
短短一小時的訪問，鄧恩熙好像為我畫了好多幅畫——她從小熱愛畫畫，有著當畫家的理想。看完了「畫」，鄧恩熙也從很小很小的小孩變成了不那麼小的小孩。一幕一幕，便好像 Richard Linklater 的影片的一幀幀截圖。這是典型也不典型的少年時代。家庭，學校，攝影機，大銀幕，愛熱鬧也愛遺忘的社交媒體，在她的記憶留下五顏六色的印記，彷彿弗蘭肯斯坦式的拼湊，成就了魔幻大時代的一枚標本——充盈著迷人的複雜性、平衡感和衍變的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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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將成年人的經驗和主觀理解壓抑至零。面對一位 14 歲的姑娘，我願意擔當一位安詳的聆聽者，保持簡單快樂的邏輯，避免自作聰明式的引導和說教。
訪問結束前，我其實很想對鄧恩熙說點什麼。可是，從哪兒說起呢？你所著的美好，是一位創作者對於這世界的迴應。為什麼要回應呢？這世界又發生了什麼？這些……怕是太沉重了，鄧恩熙才剛剛開始學著與成人世界裡的人們相處。當然，她會長大，會拍更多的戲，會戀愛，開懷，流淚，衰老……只是，老套的影片將依照怎樣的劇本演進，波折如何，高潮幾許，那是命運的玄機。
撰文：唐卓偉
攝影：劉頌
造型：Jojo Qian
髮型：Jason. X
化妝：Clive. X
聯絡編輯：於卓藝
製片：陸嘿嘿
場地提供：The Parlor Studio
編排：Antoine 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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