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婆娘家的雞丟了(現代故事)

二婆娘家的雞丟了(現代故事)

我滿九歲時才開始吃雞,當然是一隻整雞。我們那兒有種說法,滿九歲的孩子就相當於十歲了,就開始長成大人了,所以九歲生日是當做十歲來過的,所謂"做九不做十",十週歲生日反倒不如九週歲生日隆重。所以,九歲生日那天,老媽殺了一隻雞給我吃。鄉里人說,小孩子是不能吃雞的。至於原因,沒人告訴我,想來是因為太過金貴的緣故。

對於當年的村裡人來說,小到一隻雞,大到一頭豬,都是家裡的寶貝。所以,二婆娘家的雞突然丟了一隻--而且是一隻母雞,頓時慌了二婆娘的神,她急了。

"金富,金富,你快起來!"

二婆娘的嗓門像一隻被捏癟的易拉罐,聽起來音量不高但刺耳得很,總之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從噩夢中驚醒,金富驢打滾似地爬起身。

"雞呢?我們家的雞呢?"二婆娘急促地喘氣,"少了一隻!昨天你不是數過了嗎?"

"沒少啊!哪裡少了!我數過了。"金富砰的一聲又倒在床上。

掃帚在金富身上跳舞,為了不讓屁股開花,金富彈下床,衝到院子裡,大哭大喊:"這不是雞嗎?這不是雞嗎?大清早的打什麼打!操你娘!"

一群雞正在二婆娘家的院子裡悠閒地踱步,地上的穀子還剩下幾粒。

生下來就註定是二婆娘的兒子,金富不容易,十歲的娃娃,每天不是被罵就是被打。金富曾跟我說,他要在全村所有的牆壁上寫滿二婆娘的名字,這意味著他內心對二婆娘佈滿了詛咒。但是金富並沒有兌現他的承諾,因為絕大多數時候,金富跟二婆娘一樣,內心充滿了火氣旺盛的暴戾,比一個瘌痢頭更像一個瘌痢頭。所以金富不是我朋友。

二婆娘在村裡是有名的媳婦,當然不是因為賢惠和孝順。因為她沒有機會孝順,她的父母以及她丈夫的父母都早早地死了,死因對我而言不明。至於賢惠與否,從她丈夫木訥憂傷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在她眼裡,丈夫比她兒子更不像人。別人家的丈夫在村裡作威作福,她的丈夫只會傻傻地點頭哈腰;別人家的丈夫相貌好身體又挺拔,她的丈夫眼睛是暴突的,嘴巴長得像根香腸--其實作威作福和相貌好的丈夫在村裡並不多見。基於許許多多的憂心忡忡,她的炮仗脾氣與她的捏癟易拉罐式的嗓音全村聞名,乃至流芳他村,於是名正言順地被人喚作了二婆娘。據說準確而言應該是幹二婆娘,因為她全身上下看不到一點水分。像她丈夫一樣,二婆娘也有一雙暴突的眼睛,兩頰凹得可以塞下一個拳頭,因此尖嘴巴看上去更尖了,笑起來牙齦露得讓人吃不下飯,上排牙齒中還有兩粒好像生了鏽的金牙,更讓人窩火的是,人們還能準確發現她的頸部有喉結。在村裡,二婆娘是令我望而生畏的幾個女人中的首席代表,偶爾遇見我都儘量繞開走,她卻看不懂我的心思,每次見到我都溫柔地跟我打招呼,好像對我很好似的。據說這跟我學習成績好有關,二婆娘打罵她兒子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成績太爛。

經過一番訓斥和審問,二婆娘確定她兒子和丈夫都沒有偷宰那隻雞,也確定了他們主觀意願上都不想弄丟這隻雞,思考於是迅速開始,結論也迅速得出:一定是鄰居家藏了她的雞。

第一懷疑對象是隔壁家的桂花。桂花是個不太喜歡吭氣的婦女,長得小小的,可憐巴巴的,平常不像其他媳婦那樣老去別人家串門,很多時候別人不知道她在屋裡幹嘛,也不太喜歡在地裡幹農活,因為她丈夫一般都替她幹了。她丈夫的老父親一直臥床不起。這老頭嘴饞,總嚷著要吃雞。據說發雞瘟時,一般人都會把死雞扔掉,但這老頭不怕死,桂花把死雞撿來給他吃,他照樣吃得津津有味,也沒見他出什麼狀況。不明就裡的人認為桂花很孝順,對公公好,知道內情的人則說桂花懶,雞也不養,只有一頭豬在豬欄裡還長不壯。更有甚者,坊間風傳桂花跟她公公有那個那個關係,所以桂花老躲著不出門,就是跟她公公那個那個。

二婆娘一出院門就竄進了桂花家。桂花正在廚房裡忙,二婆娘東看看西看看,還探出身子往兩邊的房間看了看,一間房裡的床是空的,另一間房裡躺了一個老頭,看樣子一動不動的。二婆娘心想,這死老頭是怎麼跟桂花那個那個的呢?這時桂花出來了。

"桂花啊,我就明著跟你說吧,你把我家的雞藏到哪了?"二婆娘儘量壓低自己的聲音。

"啊,二婆娘姐的!"姐後面加個"的"也就是姐姐的意思。"你說哪裡的話?我不明白。"

"桂花啊,我曉得你孝順,老頭子愛吃雞,你就明著跟我說一聲,姐的我送你一隻,沒關係,但不用來陰的,是不是?"在二婆娘看來,桂花這個女人很陰。不言不語的,不是陰是什麼?

"什麼陰啊陽啊的?二婆娘姐的,你家雞丟了是不?"桂花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你自己找吧,那些缸啊罐啊都可以去看看,我沒養雞,連個雞欄都沒有。你也可以去看看鍋裡,灶膛裡你也可以看看。"

二婆娘可不客氣,是個容器她就打開來看,灶膛裡她也用火鏟掏了掏,沒雞,雞毛都沒有。

二婆娘很鬱悶,好像不是桂花偷的。

"桂花啊,不好意思哈,我也就是太著急了,人一急就亂。麻子呢?"麻子是桂花的丈夫,但他臉上其實沒麻子。

"他去畈裡了。"也就是下地裡幹活去了。

二婆娘從桂花家走出來,嘴裡還嘟噥著什麼,並且偷偷地往桂花家裡看了幾眼。

第二懷疑對象是三妹。不是懷疑三妹自己,是懷疑三妹的大兒子。三妹的大兒子興旺是村裡有名的慣偷。這小子比我大一兩歲,確實經常偷東西,據說他可以面對面地讓你口袋裡的東西跑進他口袋,像變魔術。現在正好學校放假,一幫混小子都在家無所事事地呆著。但是二婆娘不太敢招惹三妹,因為像二婆娘一樣,三妹也是個火爆性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般女人都吵不過她,更打不過她,她喜歡咬牙切齒,所以也喜歡用牙咬人,她丈夫被她咬過無數次,而且,三妹還有一雙據說十分尖利的爪子。投鼠忌器,二婆娘遲疑了一會兒,正想豁出去時,忽然發現三妹的二兒子興福跑了出來。二婆娘顯得非常開心,一把拉住這臭小子。

"你做什麼!"興福不知道是怕還是怒。

"娘問你個事。"按輩分,興福確實要叫二婆娘"娘"。

"什麼事!"興福一雙小眼睛瞪得像葡萄。他們兄弟倆都有一雙著名的眼睛,有時一條縫,有時一個圈,很有喜劇演員面相。但兄弟倆性格截然不同,哥哥喜歡偷,不喜歡打架,弟弟則喜歡打架,不喜歡偷。

二婆娘把懵懵懂懂的興福拉到自家院子裡,喊金富從屋子裡拿來一塊糖糕,遞給興福。

"給!"金富一臉不情願,轉身跑回房躺了下來。

"唉,金富,我哥叫你找他玩呢!"興福對著屋子喊。

"等會兒出去!"二婆娘也對著屋子喊,然後又對興福說,"娘問你,你哥昨晚有沒有到我家來?"

"我怎麼知道!"臭小子歪著頭想了想,"沒有!他昨晚捱打了!"

"你媽打他了?"二婆娘很興奮,"他偷別人家雞了是不是?"

"不是!"興福說,"他弄丟了東西,我媽很生氣。我媽說不拿別人家東西就算了,還弄丟自己的東西,所以很生氣,就打了他!"

"他沒偷雞?"二婆娘不相信。

"我怎麼知道!"興福有點急了,"我要走了,還有事呢!"轉身就跑了出去,手裡還拿著糖糕。

二婆娘已經有了另一個辦法。她把金富喊了出來,對他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完了問他:"聽清楚了嗎?"

"哦。"金富說著就往外走。

二婆娘恨恨地嘆了口氣,往廚房走去,經過雞欄時,趴下往裡面看了看,沒有雞。她丈夫坐在灶膛前,鍋裡已經升起了騰騰熱氣。二婆娘打開鍋看了看,頓時火冒三丈。

"你個沒長雞巴的男人,還沒下米!"二婆娘的口水噴得老遠。

她丈夫也不說話,坐在小凳上,低下腦袋往灶膛裡塞柴火。

村裡所有的煙囪都冒煙了。如果站在最高的雲端往下看,這人間煙火的早晨一定會讓神明都覺得高興。村莊並不大,但也不算小,周圍一溜大山像女人抱著孩子餵奶那樣圍著它。山上的樹和草長勢茂盛,沒有人把房子往山上建,除了陰宅--墳。一口口池塘鑲嵌在村子裡和村子外圍,那水綠藍綠藍的,釣魚的老頭拿著釣竿坐在邊上,因為沒有人毒魚或者電魚,所以他們總能釣上一堆活蹦亂跳的鮮魚。更多的男人在田畈地裡忙活,挑著尿桶給菜地澆糞,揹著農藥箱給稻田打藥,或者在田裡拔稗草。當然還有放牛的孩子,以及掄棒槌的女人們。如果這種景象用一個詞來概括,那就是"欣欣向榮";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

"二婆娘的!二婆娘的!"屋外有人喊二婆娘。在綽號後面加個"的",是一種習慣。

聽得出來,喊話的人嗓門很大,帶著怒氣和怨氣。二婆娘立刻聽出是三妹的聲音,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在家門口就看到三妹板著臉,手裡拎著二婆娘的兒子金富,後面跟著她家老大和老二。

"你說說看,大老早的咒我兒子幹什麼!"三妹放下了金富,叉著腰。

"我哪裡咒你兒子了!"二婆娘有點心慌,問金富,"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

金富低著頭不說話。

"你說我哥偷了你家的雞!"三妹的二兒子興福跳出來說。這小子拿了人家一塊糖糕還告狀。

"我兒子哪裡偷你家雞了!啊?"三妹叉著腰,騰出一隻手指著二婆娘,"你咒我兒子當小偷是不是?啊,是不是?你以為你家兒子是什麼好東西!"

金富一聽,火了,暴突著雙眼,吼起來:"興旺就是小偷!他就是偷了我家的雞!我媽說他偷了我家的雞!不是他偷的難道是我偷的!操你娘!"

不喜歡打架的興旺急了,衝到金富跟前,一把摟住他,往地上一摔,沒摔倒。金富抱住他的腰,用腳使勁踩興旺的腳,興旺往前一躥,金富噌噌噌後退,啪,兩個人都摔在地上。興福跟著衝上去,掐著金富的脖子,嘴裡喊著:"掐死你!掐死你!敢打我哥!"

二婆娘的老公也跑了出來。"怎麼了!怎麼了!"一看三個小傢伙扭打在一起,趕緊上前分開他們,其實是把自己兒子拉了出來。

一些鄰居也進了二婆娘家院子,包括桂花,但只有幾個而已。對於鄰居而言,二婆娘家的這種景觀見怪不怪了。

"你們說說看,有沒有這個理!"三妹像個村支書一樣,面向寥寥幾個鄰居發言,"自己沒看好自己家的雞,賴我兒子偷了!啊!有沒有這個理!要自己的男人跟別人跑了,是不是也賴別人偷了!啊?"

"你胡扯什麼!"二婆娘終於不再示弱,"你個婊子養的,偷人家男人,別扯到我男人頭上!我男人礙你什麼事了!"

"你才是婊子!"三妹的牙咬得咯咯作響,試圖蹦過去打二婆娘,尖利的爪子冒著寒光,二婆娘本能地退了一步,兩個鄰居上前拉住了三妹。

"算了!算了!"一個鄰居說。

"多大的事!犯不著這樣。鄉里鄉親的。"另一個鄰居說。

三妹還在蹦?,右腳一踢一踢的,但力道顯然不是很大,嘴裡還在罵著:"你個婊子!你個婊子!你個賣逼的!"

架總算沒打起來。三妹的丈夫聞風過來,把三妹和兒子拉回了家,鄰居也就一鬨而散,桂花則早就撤了。二婆娘坐在八仙桌旁的一把椅子上,二婆娘的丈夫又坐回了灶膛口,金富站在大門旁,搖著門,吱呀吱呀的響。二婆娘聽得又急又躁,彈簧似的到了金富跟前,啪的給了金富一巴掌,嘴裡吼著:"我怎麼教你的!你個守山的東西。"守山的意思就是死,死了埋在山上,所以叫守山。

金富竟然沒有反抗。

二婆娘拉著他走到八仙桌邊,自己在椅子上坐定。

"你怎麼說的?"二婆娘問。

"我就問興旺有沒有偷雞。"金富低著頭。

啪,又一巴掌。"我不是叫你不要直接問嗎?"停了停,二婆娘又說,"看到我們家的雞了嗎?"

"沒看清楚。"金富抬了抬眼,"他家的雞跟我們家的雞長得都很像。"

啪,再一巴掌。"自己家的雞都不認識!你吃屎的啊!"

金富忽然仰起頭,英雄一般視死如歸地大聲喊叫:"有本事你去問啊!打我幹什麼!打什麼打!操你娘!"

二婆娘被激怒了,一腳把金富踢翻在地,趕過去又是一陣痛打。二婆娘的丈夫沒有過來。

"操你娘!操你娘!"金富嘴裡罵個不停。

"你個孬種!你個沒長雞巴的東西!"二婆娘邊打邊罵。

家暴最終還是停止了,兒子還是兒子,二婆娘無可奈何。金富躺到了床上,當然不是被打傷了,他是在耍脾氣。二婆娘問吃不吃飯。"不吃。""不吃就算了。"二婆娘放了一碗粥在床頭,暴突的眼睛狠盯了金富一眼。中午,二婆娘又問吃不吃飯。"不吃。"二婆娘又放了一碗飯在床頭,裡面的菜香噴噴的樣子。

但是二婆娘腦袋裡始終還是放不下那隻雞。經早上好一陣折騰,二婆娘有點不好意思去別人家打探了,她也知道打探不出來。現在只剩一條可能有用的途徑了,開罵。

吃過午飯的二婆娘有了力氣,更重要的是她忘卻了早晨的不快,而丟雞的火氣一直沒消,所以,她站到自家的院門口,咳了一咳,附近的村巷裡就飄蕩著一片腔調長長的捏癟易拉罐似的嗓音--

"大家聽著啊!誰偷了我家的雞啊!趕快還過來啊!不還不得好死啊!"

"那個偷雞賊噯!你聽著啊!人在做天在看啊!不要以為我不曉得啊!我是不願撕破臉皮啊!"

於是當天全村人都知道二婆娘家丟了一隻雞,全村人也都在茶餘飯後談論這隻雞,同時談論二婆娘的種種往事,也談到了二婆娘跟三妹吵架的事,於是順便談論起三妹的種種往事,還談到了興旺偷東西的事。

第二天早上,雞欄裡的雞還是昨天那個數,二婆娘數了三遍都一樣。她想,偷雞賊是不會良心發現把雞送回來了。她必須來狠的!

中午,捏癟易拉罐的聲音響徹全村。二婆娘左手拿著一塊砧板,右手提了一把菜刀,在村巷裡高喊,每喊一句,就用菜刀在砧板上剁一下。砧板上一道道刀痕,比老頭子臉上的皺紋更凌亂。

"大家聽著啊!誰偷了我家的雞啊!趕快還過來啊!不還我就剁雞頭啊!"篤。

"那個偷雞賊噯!人在做天在看啊!不把雞還過來,我就剁雞頭啊!"篤嘟。

傍晚,二婆娘又重複喊遍了村裡的每一條巷子。

第三天早上,丟了的雞還是沒有出現。二婆娘死心了,她決定要那個偷雞賊的命。

中午,捏癟易拉罐的聲音又一次響徹全村,但腔調顯然有所變化,二婆娘的拖長音變短促了。

"不要臉的偷雞賊!今天我就要剁雞頭了!你會不得好死!"篤。

"雞啊!不要怪我!你的魂魄要去找偷雞賊!你要把賊的魂魄帶走!"篤。

砧板就擺在二婆娘家的院門口。一塊青石板平穩地托住了砧板,砧板平穩地托住了菜刀。二婆娘雞欄裡的雞呼啦啦混亂起來,她很準確地抓住了一隻閹割過的公雞,有喉結的頸部動了一動,因為她惡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暴突的眼睛裡冒出火焰。可憐那隻公雞撲騰著翅膀,無可奈何地躺在砧板上。二婆娘最後喊了一通:"偷雞賊噯!你不得好死!雞啊!你不要怪我!去把偷雞賊的魂魄帶走!"篤。菜刀畫了一道圓弧,雞血四濺,雞頭落地。

開始還在圍觀的幾個小孩,嚇得四散而逃。

有好幾天,膽小的我害怕極了,好像那隻公雞的魂魄會找到我家來,所以晚上我都不敢出門,甚至睡不著覺,睡到半夜還會被嚇醒。我問老媽,那隻雞真的會把人的魂魄帶走嗎?老媽笑而不語。估計她也不知道。她問我,"不是你偷的吧?"我的腦袋迅速搖晃,像一隻撥浪鼓。我也很好奇地跟夥伴們打聽,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人死掉,但村裡每個人都活得好好的。一次,我還主動跟金富搭訕,問他有沒有找到偷雞賊?金富說,"就是興旺偷的!"但是興旺也沒有死。

幾個星期後,快開學了,忽然村裡傳出死訊:那位得癌症已經很久的我叫他叔叔的人,死了。死的時候也就十七八歲吧。我好奇地走到他家門口,看見裡面的人哭聲震天,把我也感染了,眼淚都快跟著流出來了。人死真是可憐。我甚至還發現了二婆娘走在我後面,所以趕緊離開,走遠後回望,二婆娘看了看裡面,似乎想了想,走了進去。我不知道她是去找自己的雞呢,還是去安慰那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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